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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抬起瘦得青筋分明的左手,带起铁链子烦人地叮啷响,轻而易举就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坚硬的骨节硌得他自己的手掌心都发疼。
&esp;&esp;萧灼华在心里发笑,自己如今这把干瘪骨头扔锅里都熬不出几两油。
&esp;&esp;好在小桃子足够坚强,在他虚弱的身体里汲取着养分,像贫瘠之地的小树一样茁壮地生根发芽,渐渐的会在他腹中活动了。
&esp;&esp;他有气无力地靠着车窗,感受到孩子的小手小脚轻轻触碰他的肚皮,像极了小鱼在水面吐泡泡,高兴得摸着肚子想笑,身上的疲惫却让他勾不起嘴角。
&esp;&esp;你多动动,爹爹再难受也值得。
&esp;&esp;萧灼华揭开死气沉沉的黑布窗帘,一片陌生而新鲜的景象涌入视线。
&esp;&esp;略显枯黄的草原铺就了北疆雄壮的残秋。野马浩浩荡荡驰骋过傍晚时分的溪流,飞溅起千万朵清澈透明的金花;敦厚的牛被系上铜铃,悠然缓缓走着,沉默地聆听牧人嘹亮的歌;羊群披着金黄的落辉涌动着回栏,此番暮景胜天工,宛如在苍凉的大地上织就了一树压枝的花白。
&esp;&esp;青灰的远山终年覆雪,雾霭弥漫伴着巍峰隐没在天的尽头。几户人家的袅袅炊烟拥抱了落日浑圆,残阳似血晕染了苍穹的辽阔,为飘飞的白云装点了浓墨重彩的颜色,寒鸦野雀翩翩齐飞,好似在天幕的水红缎面添了一幅百般红紫斗芳菲。
&esp;&esp;萧灼华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宿命感,他觉得这里的万般绚丽和回忆里娘的气息融到了一起。
&esp;&esp;曾经做过的那个无端的梦又浮现在脑海。
&esp;&esp;模糊的光影间,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靥如花,手中玉玦的鹿纹隐隐闪烁。
&esp;&esp;娘,您要我来,做些什么呢。
&esp;&esp;我好像,本就属于这里。
&esp;&esp;萧灼华被自己这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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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待会儿进了王上的毡房不要乱说话,跟在我身后就行。”律青下车时,嘱咐萧灼华。
&esp;&esp;萧灼华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心烦意乱地白他一眼。
&esp;&esp;“你怎么总是肚子痛?”律青问。
&esp;&esp;“以前小腹上被捅过一刀,旧伤怎么也好不利索。”萧灼华无奈地叹一口气。一阵腹痛还没捱过去,孩子又不老实地踢了他一脚,疼得他嘶嘶倒吸着凉气,把眉头都拧成川字。
&esp;&esp;闷热的毡房里,鲁日特部首领律骨浑豹眼露黠,肥头大耳,一幅凶相。铺着油亮虎皮的王座被他肥胖的身躯压得皱皱巴巴,几个长相十分磕碜的女子谄媚庸俗,撒着娇围成一圈给他嘴对嘴地喂酒。在萧灼华看来,活像几只苍蝇包围着茅房。
&esp;&esp;律骨浑歪头瞧见律青身后跟着的美人,两眼都看直了,垂涎滴到毛袍上都顾不上擦,兴奋的样子像豺狼见了腐尸,着急地下了王座就要向萧灼华冲去。
&esp;&esp;“没想到顾煜看着刚正不阿,私下里还藏着这么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卖酒坊子的头牌都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小美人跟了孤吧,只要你把孤侍奉高兴了,孤保证将顾煜的野种都视如己出,好好待你。”律骨浑一身难闻的酒气,奸邪地对着萧灼华笑,带起脸上的通红的横肉微微抖动。
&esp;&esp;萧灼华厌恶地看着他,护着隆起的肚子向后退几步。
&esp;&esp;“王上,”律青伸开臂膀拦住律骨浑,“您说过谁最先找到顾煜怀孕的那个宠妾就能将他据为己有,相信您如此英明,一定不会言而无信吧?”
&esp;&esp;“你做梦。”萧灼华瞪一眼律青的背影。他一路上弄不明白律青为什么对他照顾有加,原来这家伙打的是这个主意。
&esp;&esp;律骨浑的笑僵在脸上,想食言又碍于面子,看着萧灼华清俊的面庞望眼欲穿,不好直接抢过来,恨得牙痒痒,只能不情愿地宣布将萧灼华赐给以撒王律青。
&esp;&esp;律青跪下谢过王上,拉起萧灼华的纤细的手腕就往外走,步履匆匆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
&esp;&esp;“放开我,你个禽兽,想让我当你的妾,做梦。”萧灼华挣扎不动,只能咬牙切齿地跟着他走。
&esp;&esp;“萧公子千万别动气,再吐血你吃不消。跟我回家,离开这里我就给你解释。”律青耐心地低声哄着他。
&esp;&esp;“无耻之徒……”萧灼华哪里听得进去,急火攻心,僵住身子喘了一阵,竟直接喷出一口黑红暗沉的血,眼前一黑就要往前栽。
&esp;&esp;律青转身飞快地接住他,拥住昏迷的人,任由萧灼华的血溅在身上,没带什么巾怕,只好用衣袖给他擦擦。
&esp;&esp;萧灼华斜襟的领口一歪,露出一抹淡绿色。律青对这颜色越看越熟悉,疑惑地从萧灼华怀里掏出那块鹿纹的玉玦。
&esp;&esp;“阿弟……”律青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灼华,“荣儿,你竟然活下来了……”
&esp;&esp;作为一向有泪不轻弹的高大壮汉,律青此刻却涕泪纵横,轻轻将萧灼华打横抱起:“阿哥终于找到你了,阿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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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萧灼华醒时,毡房花纹艳丽的湖蓝穹顶映入眼帘,他躺在兽皮榻暖烘烘的被窝里,一时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梦境。
&esp;&esp;“阿弟,好些了吗?”身边的人柔声说道。
&esp;&esp;萧灼华偏头一看,一个俊俏得近乎美艳的地坤正笑眯眯望着他。
&esp;&esp;男人一头乌黑光泽的及腰长发好似烈日下的汹涌波浪,蜷曲着披散下来。发间点缀的红绳在额前坠下镂刻金露梅的金饰,金饰正中央镶嵌一块晶莹剔透的蓝绿色宝石,宛如金黄沙漠间璀璨的一湖碧水。浓密的长睫下深绿的眼眸深邃幽暗,流露出异域妩媚的风情,宝石的光彩与之相比都瞬间黯然失色。鼻梁分外挺翘,将本就出众的相貌衬得更为夺目。灰色的毛领衬着他的宽肩,灰毛滚边的镶金腰带紧紧裹挟墨绿的衣袍,勾勒出极为纤细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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