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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长苏难以置信地看着易明幻,他醒来之时跟前只见到了云汐,还有齐光也说是云汐取了心头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细想,不敢面对那个事实。
易明幻冷笑几声,“不敢相信是吧。”
“你可知她知道错杀了你之后,为了求我救你跪了整整十日?你可知你沉睡之时,她每日忍着心口的疼痛去偷偷看你?你可知那日刺进她的心口,她却没有说你一句不是,而她却沉浸在伤痛中,终日靡靡?”
说起这些的时候,易明幻顿觉愤愤不平,“唉,可怜了阿知啊,她千不该万不该刺你那一刀,可她知错了,也为自己的罪业付出了代价,你为何就不能原谅她?”
长苏手中的毫笔掉落在地,脸上的神情十分错愕,他不是不肯原谅她,他是不敢原谅自己,怕再一次坠入深渊之中。
“她,她还好吗?”他眼中黯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如果那一次她在雨中再多说一句爱他,他便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可那时并没有。
易明幻将手中的画放回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心里还有她,便随我去妖界见一见她。有些遗憾不是误会难解,而是明明有机会去释怀,却不肯放下那不堪一击的骄傲,最终抱憾终身。”
该去见她吗?若是与她最后的一次相见,是否可以无憾?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你见了她又怎样,不过徒增愁绪罢了。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沉默了半晌,正当他终于说服了自己之时,只觉得眼前眩晕不已。原是易明幻那厮见他思虑太久,着实心急如焚,举起身侧的花瓶便将他砸晕了。
“唉,身为五界的战神,还是天储,怎如此顾虑不前,莫衷一是。”
他口中念了一句口诀,长苏便化作一个小瓷盏,他用尽了力气将他捧出了选修宫,而后坐上混沌兽,绝尘而去。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园内,一片落英缤纷。
混沌兽安稳地落地,易明幻从它的身上跳下来,到处寻着知忆的身影,兜了大半圈,方才发现了正在那一株老梅树底下喝酒的知忆。他兴高采烈地朝她跑过去,“阿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话间,他背在身后的手举到知忆跟前。
知忆暗自忖度,难道易明幻劝自己戒酒不成,还给自己寻了酒杯来?管他是何居心,知忆从他手中夺过瓷盏,拎起酒坛就朝盏里倒酒。
易明幻刚想伸手阻止,却被知忆抢先了一步,见大事不妙,他还是先逃为上,遂说:“阿知,我想起还有点事情,你好好品酒,我就不打搅你了。”
果然,易明幻刚跑到梅园门口,身后就传来知忆一声惊叫。不用回头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是长苏被酒浇醒现了身。
梅树下,雪白的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衣上,她一手举着酒坛怔怔地望着怀中那个被自己浇了酒的他,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们就这样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
须臾,她以为是她喝醉了才出现的幻觉,不禁喃喃道:“为什么连喝醉了你都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完又是猛然一灌,酒酿的辛辣味刺激着喉间,但她没有法子让自己好受些。
看着消瘦的她,长苏不由地心上一紧,劈手便将她手中的酒坛夺了过来,自己将剩下的酒悉数喝完。
知忆这时方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十分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摇摇晃晃地扶着树站起身,欲朝另一处方向走去。
长苏也随之起身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旁轻声说道:“小妖,我知道是你救的我而不是云汐,我不该说那些话来伤你。”
他温热的气息吹打在她的脸庞上,有那么一刻这气息比酒香还要醉人许多。知忆望着右手的掌心,那个天灵印再也没出现过,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若是换在从前,她不知会有多欢喜,可是,都回不去了。
“殿下,请自重。”她将他的手缓缓掰开,往前走了两步,“阿知并非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还望殿下自矜。”
这些日子虽然整日醉酒,但她也想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
“殿下,这些日子阿知想明白了许多,也请殿下莫要再挂怀你我之间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散吧。”她转过身来,对上他那双丹凤眼,唤出昆吾刀放到他的手中,“此刀乃殿下所赠,今日一并返还,此后我们便两不相见,就此别过,也请殿下莫要再来寻我。”
“殿下,对于你,对于我们之间的事情,阿知都一一放下了,殿下也不必耿耿于怀。”
他怔怔地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悲伤不已的神色,“你当真这么想?”
知忆笑了笑,不这么想又能如何呢?她指着东边和西边的一朵云,“小妖与殿下之间,同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朵白云一样,本就不应该有纠葛。”
她将右手的掌心面向他,声音略有戚戚,“那日殿下曾同我说,若当我手中的天灵印消失之时,便是你不再欢喜于我之时,如今,我掌中的印迹已经不见了。殿下,请回去吧,我们以后莫要再见了。”
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投向更远的远方,“殿下贵为天储,应有忧国忧民之事尚待忧思,而我志未满,意难消,仇未报,亦有诸事待兴。”
“小妖。”他的声音如断线的纸鸢一般,越飞越远,他想再去触碰一下她,可刚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小妖,这昆吾刀乃是上等的法器,你法力浅薄,用来护身也是极好的,至于消失的天灵印,我……”
正午时分的日头,正炽烤着那如雪的梅花,他话还没说完,知忆便转头背向他,“殿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还请殿下勿要多言。”
她怕他再多说一句,自己就会忍不住回头,再看多一眼,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艰难地迈出那一步,仿佛腿脚被灌了铅般沉重,花瓣底下的枯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缓慢,面庞的泪水被风吹干又落下。
望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长苏幽黑的双眸抑郁地落下几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她放在他手中的昆吾刀上面,泪光与刀光剑影交叠在一块,愈发地刺痛着他的心。
他五指缓缓靠拢,握紧了昆吾刀的刀锋,指骨分明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殷红的血顺着刀尖掉落在地面雪白的梅花瓣上,好似在漫天的雪地里开出了一朵血花,“小妖,你可知这昆吾刀注入了我半数灵力?昆吾之剑,火浣之布,用之伤人,如切泥焉,用之伤己,亦能七损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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