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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极度惊讶地喊了一声:“我倒是没看过它们打架,它们在哪儿动手了?”“也许是在那张桌子上。”鲜花的语气像殡仪馆,“不过,我和那张桌子的关系不好,我从它那儿拿了些东西,我忘记还给它了,可它似乎认定我是个小偷,这也是我的错,我向它道歉,等我找到机会,我会把欠下的债还清的,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没替你担心。”侦探答道,“如果你想和一张桌子搞好关系,那就向我请教吧,我是这方面的专家,谁也不可能比我更了解这件事。”“是吗?”鲜花把包装撕开,把包装袋丢进车里的垃圾桶中,“我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件事。”“这是我刚知道的事。”侦探说着,“不算太晚,就在最近这段时间,那位买画的朋友找到我的时候,它说,你见过那些桌子吗?我说,我不知道,我是个很严谨的画家,不过,我想我能帮到你的忙。它说,就是那些桌子上的家伙骗了它和它的朋友,它说,它们在上面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总是担心自己会掉下来,它的朋友早就告诉它了,那些雕像的尾巴在我的画里,等它说完这些话,我立刻就发问了,我说,是它们让你来找我的画的?它说,不是,和它们没关系,事实上,它不敢抓它们的尾巴,只好拿雕像的尾巴来出气了,而且,它只能抓住那些桌子,不让它们离开,它不敢说什么胡话的,我明白了,当时,我对它说,请节哀顺变,我理解你的难处,不必太在意了,谢谢你,它对我说道。我对它说,我把画直接送给您吧,我其实用不着这些画,我的确把这些画画好了,可现在看来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我把画送给您吧。它仍旧不同意,你知道吗,我想我把它看得太轻了,一开始,我把它当成碗,它当然能拿来盛汤,可我把它看错了,当然,经常会有这种事发生,它们也会原谅我的,我不知道这次还行不行,我当时可没问它,也许我问了,我忘了,我会把这些事记在日记上,你还记得那些日记本吗?是我们一起买来的,你的多半还没用过,我的倒是快要烧光了,我还记得那老家伙说的话,你一定又忘了,它说过,等你忘了,我就该过来提醒你,你还记得吗?记得?那就好,那我就不必把那些话重复一遍了,它坐在石头上,我也想坐上去,它给了我的手一下,它说,不行,不能这样干,后面的家伙还没上来,轮不到你。我回答说,那好,什么时候把日记还给我们?这句话似乎立刻就点燃了它的怒火,它冲着我叫,什么是你们的?什么都是你们的!你们把那些东西全带走了,这些东西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的,就像我之前曾说过的,毫无关系,你们最擅长干这种事,骑在它们的背上向前移动,速度不快,还能闪开,别总是咬着它们不放,有时候是该把嘴松开,我把嘴松开了,你的嘴呢?我?你还记得我的嘴吗?那时候我的嘴是最醒目的道具,因此我没回答它,因为谁都心知肚明,它看着我笑了,它说,我这就把日记给你们,不过还算不上还给你们,那上面没有你们写的字,其实什么字也没有,你们多半想让我把日记还给你们,我看就不必了吧,你们还有别的亲戚,我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们过来,快过来,对了,就这样,站在一块石头下面,站在我的旁边,你们帮我把这件事办好,等你们办好了这件事,一定要记得回来,你们回到我这儿,我多半要等着你们,它提前知会了我一声,我大概要等着你们回来,等你们回来了,我就把日记还给你们,你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你这次猜错了。”鲜花提醒侦探,“我的日记早用完了。”
“你把它们丢在哪儿了?”
“什么?”鲜花揉了揉手腕上的耳朵,“我没听清,请您再说一次吧。”
“你的耳朵又坏了?”侦探的眉毛皱在一起。
“是啊。”鲜花按了按额头上的零件,“这些事时常发生,不算新鲜,我的嘴巴未必时时能张开,我的耳朵未必时时能走下来,它们被锁在我的躯壳里,我又被锁在谁的念头中呢?”
“我要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侦探补充道,“那时候,那位年纪不小的家伙是这样说的,我们得听它的话,我们的工具不足,不够娴熟,我们不能把那块石头从容地敲碎,它一下就从石头上落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的老家伙,它似乎打算博得我们的同情,可对我们来说,这些事不值得我们分心,它流着泪,躺在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早就烂了,发臭了,那种气味令我大感恶心,还好我没有鼻子,否则一定不能把翅膀挪出来,我们和翅膀商量好了,应当说,是我商量好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从盘子里跳出来?翅膀们告诉我,现在还不行,等到有了敲门声,它们就兑现承诺,这算是对我的褒奖,我站在那儿抖个不停,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这种心情,我没欠过它们什么,可它们持之以恒地追着我,我宽恕了它们的全部哀痛,可一切的厄运到最后都成了我的错,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它们不会给我这种机会的,我能站在那些地方驳倒它们,我要让它们把脖子藏进自己污秽的衣领里,我要让它们缩在逼仄又温暖的家中,我绝不会让它们再出来了,可它们不会给我这种机会,就像我一开始曾说过的,一切都没变,年老的它躺在石头上,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那些翅膀围着我们旋转,它们腐臭的脑袋撞在了窃贼的鞋子上,仍旧是那名窃贼,它在这儿奔波,与商贩为敌,躺在丑陋的城邦里,它成了我的老朋友,到最后,只有它始终出现在我眼中,我只能把自己那些陈旧又易碎的情绪寄托在它身上,只有它能始终如一地待在我的眼皮里,我还能指望什么呢?不是那一张脸,不是这一张脸,我看着窃贼的脸,我说,你的口袋里是什么?我老早就想问你了,可我直到现在才敢开口,你口袋里放着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是下一刻的我,如果是未来的我,我又要问你什么?在这块石头附近,在地面里的石头,它们的手紧紧握住它的双腿,让它只能于此驻足,它哪儿也去不了,即使求助于我也没什么用,我能帮谁呢?谁也帮不了,我自身难保,我自身难保,我只能发发牢骚,我什么也做不了,这一刻的我,我该叫我什么?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如果你愿意这样做,你打算这样做吗?我说,小偷,你把我的翅膀偷走吧,你曾见过这种翅膀吗?它说,见过,它在鞋子里见过这双翅膀,那是种很轻盈的鞋,它也曾垂涎过那种鞋,穿上它就万事无忧了,小偷经常待在旅馆里去偷看那种光彩夺目的鞋子,它当然想过要把它们穿上,可这始终只能算作梦想,他不敢从这儿走出去,也不想让自己的荣誉成了过往,小偷想,那种翅膀就在鞋子里,它敢肯定,没有翅膀的鞋不会用这种语气同它讲话,它们只会生活在那种地方,衣服,衣服,还是衣服,火和衣服,白色,白色,我看不清别的脸庞,动不了,哭,哭,牙齿,哭,动不了,小偷说,它从橱窗里跑出去了,它没被那双鞋子看见,也许没看见,它也不敢肯定,或许它被看到了,如果这种猜想成了现实,那双鞋子一定要派它们来捉它,它最好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小偷很快就找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地方,很安全,很隐蔽,很幽静,它能在这儿一事无成地活下去,小偷走了进去,把门关上,把钥匙丢掉,把柜子搬过来,把门堵上,它想,这样做就万无一失了,趁着这时候,它得去洗洗手,它走到水流附近,把手伸进去,那柜子可真够脏的,它的手上全是难以洗净的污垢,它洗了一半就走回来了,它想,也许它犯了错,真的是柜子给了它这种污点吗?它很气愤,但理智还未离它而去,它还得再检查检查门,这种门也不值得信任了,它不能错过,小偷看了看门,这扇门和柜子一样肮脏,谁都有可能给了它伤痕,这些事说不清楚了,小偷从柜子上取下来一本书,它随手翻开了,里面的内容模糊不清,但还有能看的,它笑了一声,小偷说,仍旧是这样的书,我早就读过的书,这次我不会再把它们翻开了,而且,这次没有谁坐在我旁边听我读书,这次我裤子上也没有会爬行的可怕东西,它说完就把书丢进了水里,那本书顺着水流而去,小偷拿出来下一件东西,那仍是一本书,里面的内容仍旧模糊不清,它把这本书也丢进水里,还有下一本,还有下一本,你猜怎么着?还有下一本!我认为,小偷说的这些话不算详细,也许不够真实,正是因为它心虚了,它才会编造出如此多的细节来蒙骗我,我没上当,但当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它要把门打开,我不能扫它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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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门?”鲜花有些不满,“什么门?不是我那扇门。”
“当然不是你那扇门。”
“你说的究竟是哪扇门?”鲜花警惕地望了侦探一眼,甚至向后缩了缩,“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是地板上那扇。”侦探求饶般说道,“当然是地板上那扇,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是啊!”鲜花感叹了一声,“过得很顺遂,过得很舒畅,一点也不难熬,闭上眼睛就行了,我们倒立着走进那扇门里,那时候你在那儿吧?”
“我当然在那儿。”侦探点了点头,“我的脚踝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别弯腰!别放松警惕!”鲜花提醒了侦探一句,“这辆车往往从中间部位开始蔓延,就是你现在正坐着的地方,你必须立刻向我讲解详情,这全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当然了。”
“那些印记呢?在地板上的门里?”
“是在那儿。”
“我们的印记就在地板的门后面,你可别想偷偷溜过去,我把钥匙藏在自己手里,只有我能让我放心,你不该有什么意见,你早就进去过,可惜被我拦住了,我把外面的门关上,忘记把钥匙拔下来了,你也该知道,这些钥匙都归我保管,我和它们,钥匙,钥匙,还有钥匙和钥匙,你悄悄溜进去了,我要抓住你,你知道谁出卖了你吗?我不知道,当然也不会告诉你,它告诉我,我要走捷径,这样才能追上你,我顺着你留下的脚印前行,在中间位置的脚印,很醒目的印记,我顺着这些小家伙来到那扇门附近,上面的钥匙早就不见了,你向来很狡猾,你留了一把假钥匙在上面,我对它说,什么时候开饭?它说,再等等,再等等,我们的印记呢?就在那扇门后面,不过这次是地板上的门了,让我进去,我说,快让我进去,它们把我拒之门外,那时候你应该进去了,是吧?我说,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家伙来过这儿,它们轻而易举地进去了,唯独我被留在原地,为何不让我进去?它们没给我答案,似乎这样做就能维系它们来之不易的尊严,我说,你们想等到什么时候?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它们的软肋,它们总算回答我了,它们说,再等等,再等等。我等不及了!我喊了起来,我必须马上进去,我在墙上画画,我的笔在远处,你们不该把我留在这儿,它们仍旧不答应,它们有许多只手,我不可能从它们身旁的缝隙里闯进去,它们说,再等等,再等等,耐心点,耐心点,你没什么教养,等到地窖出来,它们说,地窖还没出来,它们的嗓子着了火,急需地窖里的家伙们给它们些好东西,它们说,再等等,再等等,我知道了,我只能等下去,它们站在我周围,我们并肩而立,它们指了指远处的碗,里面或许有用不完的热汤,这碗很大,是的,不可思议,我从未见过这样恶心的热汤,我决不能把自己的嘴张开,就好像那本不存在的汤匙会跳进我的嘴巴里似的,绝不!我念叨了一句,我在心里叫出了这名字,可它们都听见了,它们根本就没听见,这下就合情合理了,它们说,看到那汤汁里的地窖了吗?我说实话,我那时候什么也没看到,可它们的眼神令我沉醉,我不敢说实话,我不敢把我真正的意思表达出来,我只好附和它们,我说,我看到了,它们多半不信任我,它们紧追不舍,它们说,在哪儿?在哪儿?地窖在哪儿?你得把地窖的位置说出来!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好说,我看到了,我看得一清二楚,它们说,这样就对了,等地窖从汤里升起来,汤匙就要从碗里掉下去了,它要掉到哪里去?我不知道,它们对我说,到了那时候,等汤匙掉下来,你得把它扔回去,我说,我不行,我办不到这种事,它们说,我一定行,它们把我围起来,你知道的,又是这种举动,毫无用途,等到汤匙掉下来了,那时候的我也得跟着跳下去,我找来找去,始终没发现汤匙的踪迹,我听到有谁说话,这是我掉的东西,那时候的我对这种话很是敏感,于是我顺着声音走过去了,它很瘦,是的,非常瘦,它手里拿着我的汤匙,也许是想向我提出什么无聊的条件,我该答应它吗?我想不必,它很瘦弱,我能把汤匙抢过来,但它终究没这样做,它靠近我了,它把汤匙还给我了,它说,它最近胃口不好,它想喝点热汤,可它的桌布始终在发烫,我对此无能为力,我说,那就这样吧,它说,它还没看过最近的报纸,它说,我要陪着它一起去买报纸,我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记错了,我记错了,我没这样说,它帮了我的忙,我得感谢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恶棍,我就这样说了,我说,那就走吧,我陪你去买报纸,你想看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一定要陪你去买报纸,谁也不敢反驳我,总之一定得陪你去买报纸,它回答我,好,它捡起自己的枕头,把这枕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它微笑着看向我,说道,这些枕头也许仍旧是你掉的,我说,不是,我们快走吧,我们得立刻去买报纸,那些报纸迟早要拿起武器,站在我们的墙壁附近,盯着我们害羞的眼睛,我们走过去了,我说,把报纸给我,它们不答应,我说,别逼我这样干,它们把报纸丢出来了,我和它挤在一起,去看那张报纸,上面空无一物,我知道它抱住了我的头,它恶狠狠地朝我说,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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