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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离途（第1页）

蝉鸣在这个炽热夏天里此起彼伏，声声尖锐又悠长，仿佛是一曲奏响离别的悲歌，直直钻进人的心底。村口那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洒下一片阴凉。朱刚烈静静地站在树下，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身旁的武仔哭得稀里哗啦，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一脸。微风轻轻拂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又似乎也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分别而叹息。

武仔和朱刚烈的情谊，从幼儿园起就已生根发芽。那时，幼儿园的沙坑是他们的欢乐天地，两人一起在沙堆里堆砌梦想城堡，你铲一捧沙，我堆一座塔，小小的手沾满了沙子，连指甲缝里都是，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比夏日的阳光还要耀眼。他们也会因为争抢彩色积木而闹小脾气，小脸憋得通红，互不相让，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只生气的小斗鸡。可没过一会儿，又因为对方递来的一块小饼干，手拉手和好如初，刚才的不愉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上了一年级，朱刚烈与武仔又是同班同学，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每天清晨，阳光还未完全驱散薄雾，朱刚烈就会哼着跑调的小曲，蹦蹦跳跳地路过武仔家门前。武仔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鹿冲出来，两人并肩走在上学路上，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朝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路相伴。放学后，不是朱刚烈去武仔家里玩耍，就是武仔跑朱刚烈的出租屋嬉戏。朱刚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着武仔一起躲在电影院二楼武仔的房间里，满心期待着电影开场。他们一起走出房间，就能看见电影放映，武仔会带着朱刚烈参观三楼的放映室，大大的机器嗡嗡作响，耀眼的激光对着一楼大大的幕布，影像就神奇地出来了，这一切对朱刚烈来说，充满了新奇与震撼。

哪怕朱刚烈因为年龄太小又调皮捣蛋留级了，可即便如此，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和武仔的关系。每天清晨，朱刚烈依旧会路过武仔门前，两人结伴走在熟悉的路上，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边，他们一起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武仔眉飞色舞地讲着今天课堂上被老师表扬的得意事，手在空中比划着，脸上洋溢着自豪；朱刚烈则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课间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角落，讲得唾沫横飞。

可是，朱刚烈实在太调皮，闯的祸一桩接一桩。在家里与哥哥打架，朱刚烈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拿起什么就用什么敲向别人，可在家，面对哥哥，他举起东西却又舍不得打下去，每次都是紧要关头被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可母亲看到的都是朱刚烈举着东西挥向哥哥，每次都是被母亲抢过武器，重重地拍向朱刚烈。朱刚烈鼻青脸肿地拼命跑，逃出家门，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每次跑出去躲个几天，等母亲气消了再回家。

在学校里，他也是个“小麻烦”，经常把别人打得受伤了，不是老师请家长，就是对方家长找上门。母亲总是满脸歉意地赔礼道歉，低声下气地和对方沟通，看着母亲疲惫又无奈的神情，朱刚烈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就是管不住自己。母亲实在没办法，决定把他送到远方——朱刚烈出生的地方，希望换个环境能让他收收性子。朱刚烈耷拉着脑袋，满心的不情愿，他舍不得离开熟悉的小伙伴，舍不得家门口的老槐树，舍不得这片充满回忆的土地，每一处角落都藏着他的欢笑与快乐。武仔更是哭得眼睛红肿，泪水止不住地流，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紧紧拉着朱刚烈的手，仿佛一松开，这份友谊就会消失不见，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朱刚烈心里也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难受得厉害，他也舍不得离开武仔，舍不得这个熟悉的地方，那些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此刻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终于，到了要出发的那天。朱刚烈跟着母亲和哥哥辗转来到火车站，嘈杂的人声、火车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噪音。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有提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旅人，脚步急促，脸上带着奔波的疲惫；有相互依偎难舍难分的情侣，紧紧相拥，眼神里满是眷恋与不舍；还有哭闹着不愿离开的孩子，小手在空中挥舞，哭声响亮。朱刚烈第一次坐火车，心情既紧张又有些兴奋。他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一切，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一会儿看看头顶的指示牌，努力辨认上面复杂的信息；一会儿瞅瞅火车进站的方向，期待着那庞然大物的出现。不一会儿，绿皮火车缓缓进站，刚一停下，车门打开，人群就像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动起来，拼命往上挤，大家你推我搡，都想快点找到座位，那场面，真和视频里的阿三火车有得一拼。朱刚烈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凭借着平日里上蹿下跳练就的敏捷身手，一下就扎进人群，像条灵活的小鱼般窜进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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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人多得密不透风，汗味、烟味和各种说不清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朱刚烈想等待母亲，可被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往前挤。他一会儿被挤到左边，肩膀重重地撞在座位扶手上，疼得他直咧嘴，嘴里忍不住“嘶”了一声；一会儿又被搡到右边，差点摔倒在地，只能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挪动，脚步踉跄，像个醉汉。等火车缓缓开动，车厢里的拥挤稍微缓和了些，朱刚烈回过神来，想要回头找母亲和哥哥。他伸长脖子，在密密麻麻的脑袋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大声呼喊着：“妈！哥！”可声音瞬间被嘈杂的人声淹没，无人回应。朱刚烈慌了神，开始在车厢里往回找，他努力用力拨开人群，不顾旁人的抱怨，从这节车厢跑到那节车厢，脚步匆忙，眼神急切。他跑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满心期待能找到母亲，可又一次次失望。朱刚烈紧张得全身发抖，双腿发软，小鸡鸡抖得呼啦呼啦的，痒痒的都快尿出来了。他搜遍了每一个车厢，最后确定了。母亲和哥哥没有赶上来，朱刚烈还是不死心，又回头一个又一个车厢地找，找到火车最前排厨房与乘警休息室，朱刚烈不喜欢警察，一看到那身制服，连忙躲起来，心脏砰砰直跳，等缓过神，又慢慢一节一节车厢找，找到最后一个车厢。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找，最后朱刚烈失望了，急得在车厢里团团转。

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田野、村庄、河流一闪而过，可朱刚烈的心却越来越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抓着衣角，把衣角都揪出了褶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心都是对未知的迷茫，以及对与母亲和哥哥重逢的渴望。他靠在车厢的角落里，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思念着母亲，思念着那个熟悉的家，此刻，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都还没变，他还能和武仔一起在电影院里玩耍，还能在熟悉的家里肆意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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