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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只黑鸦飞进了澹台烬主仆所居的那处破败院墙之内。察觉到了它的归来,澹台烬开窗放其入内,用苍白的手指摩挲着黑鸦的羽毛,轻声问道:“萧凛今天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黑鸦发出沙哑的鸣叫,澹台烬侧耳倾听,最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今天给叶冰裳送礼了?那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他长到那么大,都没有什么人对他真心实意的笑过。就算是抚养他长大的月莹心和荆兰安,大多数时候也只会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也只有那些欺辱他的人,在用各种花样折磨他的时候,才会对着他放肆地抚掌大笑。但澹台烬也知晓他们的笑容中,包含着对他的满腔恶意。
黑鸦向他描述的场景,让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萧凛和叶冰裳相对而笑的温馨场景。只是在大脑中想象,便足以使他心驰神往。
澹台烬见过叶冰裳对着萧凛,对着昭玉微笑的模样。叶冰裳身上有一根多余的情丝,对身无情丝的澹台烬有着十足的吸引力。纵使澹台烬不辨美丑,不分善恶,但是在他眼中,叶冰裳的笑容,确实是非常美丽的。
如果他也送她礼物的话,她也会对着他那样笑吗?
这样想着,澹台烬迈步向庭院中走去。
庭院之内,月莹心佝偻着腰背正坐在一个低矮的板凳上,用力搓洗二人的衣物。
身为夷月族公主和柔妃娘娘的贴身侍女,纵使从小在宫苑内为奴为婢,但是这些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粗活,向来是不需要月莹心来操持的。
但是在柔妃娘娘难产而亡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是她和荆兰安、澹台烬三人在冷宫中相依为命。后来荆兰安弃他们而去,月莹心只能独自一人包揽了照顾澹台烬的职责和院内所有的粗活儿。繁重的劳作、缺衣少食、忍饥挨饿,还要替澹台烬挡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和折辱,十数年如一日地过着犹如惊弓之鸟的生活。
这多重的折磨让月莹心迅速老去。原本嫩得出水儿的美人,如今却十指粗粝,皮肤暗黄。出身望族,原本满身绫罗绸缎的她,现在只穿着一身粗布衣,全身无有半点首饰。
“世子来了?”月莹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这边这一盆衣服我刚刚洗完了,你若是得空便帮我晾起来吧。”
澹台烬脚步未动,只是出声询问道:“莹心,现在我们手头,可还有余钱?”
月莹心手上的动作未停:“还有一些余钱,世子要钱作甚?”
“莹心,像你这样的女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月莹心闻言顿时怔在原地,她一双沾满泡沫的的手悬在空中,一张麻木多年的面孔上竟是罕有的显露出几分无措的神色。
“女子都喜欢一些首饰,或者是提气色的脂粉吧。不过脂粉总是会用光的,首饰常戴在身上,却总能让她想起送礼的那个人。”
澹台烬“哦”了一声,对月莹心问道:“我们手头剩下的银钱在何处?我想去宫外买个簪子。”
月莹心柔声道:“在我房间,装银钱的袋子被我缝在枕头里了。世子可以拿把剪子把针线剪开取出银钱,我之后会再仔细缝好的。”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澹台烬便转身离去了。徒留月莹心独自坐在原地,愣怔了许久,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泪水自她的眼眶中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在那满盆的衣服中。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月莹心呜呜地抽噎着,抬起双手去擦拭脸上的泪珠,却不小心弄得脸上满是泡沫,越发狼狈。
入夜时分,澹台烬躺在床上,两眼空空地望着渗水的天花板,手中紧紧攥着那袋被月莹心小心翼翼藏起的银钱,心中琢磨着,明天要给叶冰裳挑选怎样的簪子。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月莹心,此刻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睡不着,便索性起身,双膝跪地,对天祈祷。盛国的王宫无法供奉异族的神龛,她便只能望着小窗中漏出的天和月,五体投地,无比虔诚地对天叩首。
感谢神明,让澹台烬终于看到了她多年的付出。感谢上苍,让这个无心的怪物,终于懂得了感恩,懂得了要去回报她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去回报她的养育之恩。
月莹心带着哭腔的祷告声中,充满了苦尽甘来的辛酸和道不尽的悲哀。这如泣如诉的祷告声在房间内不断响起。
可惜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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