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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淹没了她畸形的身躯,就像她混乱的思绪一般浑浊不清。她在愈发黑暗的水底挣扎着,努力回想自己这次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那些记忆,每当她试图去拉扯出来时,都极其不情愿地才肯现身。她记得有苍白的眼睛、明亮的光以及滚滚的蒸汽。
还有坠落。又是坠落。
也许她从来就没停止过坠落,而她所经历的其他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狂热的梦:是一个不愿接受自己即将死亡这一现实的头脑所做的最后挣扎。
如果真是这样,那眼下这肯定又是一场这样的梦了。因为此刻她又回到了这个阴森的地方,被从她脊椎和四肢上长出的肉色藤蔓拉扯着。她以前来过这儿,这点她很确定。和之前一样,这些触手般的藤蔓正把她往温暖的黑暗深处拽去。
但这次有些不同。这次她不能任由自己被一路拖到那深处去。还不行。
为时尚早。
这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说不清楚,不过她感觉这和在她下方水中漂浮着的两个“同伴”有关,他们也和她一样拖着藤蔓,还和在黑暗深处闪耀着的那个巨大有翼生物有关。其中一个漂浮着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像个孩子,双臂抱着膝盖,呈现出胎儿的模样。另一个则是个脸上有疤的年轻女子,长得和她颇为相像,软绵绵地漂浮在一大团从她手脚一直延伸到后脑勺的扭曲藤蔓末端。看到这个女子,她心里涌起一阵忧郁。
上方的光渐渐远去,她开始挣扎起来,长着爪子的粗大四肢用力踢打着,抗拒着藤蔓的拉扯。她呛了水,大口喘着气,感觉黑暗在周围不断逼近。要是回不到光亮处,可怕的事情就会发生。她可不想知道那会是什么事。她需要……需要……
她的思维变得迟缓,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可她仍在不断下沉。
听天由命的想法开始渗入她那逐渐黯淡的意识之中。要是她就……那又能有多糟糕呢?
有什么东西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出来。握住她那长着疙瘩、生着爪子的前臂的手指,和她自己的相比,就像小孩子的手一样。看起来那只小手太弱小了,根本拦不住她下沉的趋势。但那只手给予她的可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支撑。更重要的是它带来的安心感。她不是孤单一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眯着眼看向伸出援手的那个人,可俯视着她的那张脸只是个剪影,嵌着的眼睛比包围着他们的黑暗还要黑。
他们一起开始朝着波光粼粼的光亮处上升。
萨斯基亚·温德尔呛了一口水,那水味道很难闻。鲁希尔德站在河边翻滚的泡沫中,费力地把萨斯基亚的头托出水面,自己则努力避免被水冲走。
他们此刻身处的湍急水流穿过一条大隧道,这隧道宽得能容下八车道的高速公路,而且同样很高。透过雾气和水花形成的朦胧水汽,她瞥见头顶上有滴水的钟乳石,从一片微微发光的真菌林中伸出来。
“萨斯基!”鲁希尔德喊道,“你得自己从水里爬出来呀,你这个大块头的洞穴巨人!我可抬不动你。你太重了!”
萨斯基亚用手肘和膝盖慢慢爬上河岸,每一块肌肉都传来剧痛。她瘫倒在地,感觉到滑溜溜的石头硌着自己裸露的肚子。
“这不对劲啊,”她沙哑着嗓子说,“我的……呢?”
她记得的最后画面是自己穿着板甲呢。
“哎呀,萨斯基……”鲁希尔德喃喃说道,她看上去一脸痛苦。
“没那么糟啦,”萨斯基亚说着,扭头看了看自己那堆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就一直存在的庞大的、赤裸的洞穴巨人的身躯,“又不是你没见过的样子。”
鲁希尔德脸上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情绪。“真高兴你在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咱们找个干燥的地方吧。要是你能行的话,就到那儿去。”她指了指洞穴壁上在翻腾的水面上方几米处的一块突出的岩石。
“我……我试试。”萨斯基亚又往前爬了一点,靠着鲁希尔德在她肩膀下托着的手支撑着身体。她疼得直喘气,又累得够呛,伸手够到石头边缘,把上半身拉到了岩架上。她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在碎玻璃里滚了一圈似的。肯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但她又不敢细想可能是什么问题。
“再稍微爬一点就行了,”鲁希尔德催促着,拉了拉她,“然后你就能睡觉了。”
睡觉。最近她好像除了睡觉就没干别的事了,可现在她还是觉得很困。她现在可太想躺在温暖的床上了。
使出最后一股极大的力气,她设法把一条腿挪过了岩架边缘,然后另一条腿也挪了过去。她躺在那儿,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直到这时,萨斯基亚才看向自己右肩剩下的那团黑乎乎的肉。至于胳膊,连个残肢都没剩下。
她还记得那炽热的剑刃划过自己身体的感觉,剑刃切割的同时还烧焦了伤口。
萨斯基亚闭上眼睛,满心希望这个世界能消失不见。有那么一会儿,世界好像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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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不情愿地恢复了意识。她那失去的胳膊感觉就像正被火蚁活生生地啃咬着。也许只是断了的神经末梢在随机作祟,但这疼痛可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她试着让自己回到几周前那种能对德鲁伊释放的虫群法术毫不在意的心境中去。当时那感觉就像被火蚁咬了一样。深呼吸,萨斯基亚,她对自己说。疼痛只是心里的感觉。
慢慢地,灼烧感开始退到幕后,直到不再是她满心满眼都在关注的事了。对大多数人来说可没这么容易,但大多数人又不是洞穴巨人。或者也许是因为她是神谕者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随着对疼痛的感知减弱,她的思绪转到了下一个最紧迫的问题上:食物。她闻到了在噼啪作响的营火上烹制着的某种美味食物的香气,肚子随即大声咕噜了一声。这会儿她的肚子感觉就像个无底洞,不过想想也是,在精灵们发动攻击之前,她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而且在那期间很可能什么都没吃。
“好呀,至少你的肚子醒了。”鲁希尔德说,“给,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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