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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惠道:“想必我派去的人已将这事如实禀报了陈都司,任惠也不多说。我任惠是大郑的忠臣,并不敢反叛朝廷,这位小陈制司又是陈都司的至亲兄弟,任惠哪敢开罪于他?实是小陈制司欺我娄营众兄弟太甚,众兄弟不堪忍受,便推我来讨个说法。陈都司也是带兵的,岂不知众怒难犯,我又有何法子?任惠位卑言轻,轻易难见陈都司一面,便只得用这个法子,将都司请来,给娄营众兄弟一个交代。”
陈封道:“任统制这话我却不能信,我等都是做将军的,若是连麾下将士都不能摆布,还说甚带兵?我大郑禁军只怕还没有这样的兵将,任统制也不必将过处推与旁人。然说这些也是无用,你任怀安是我大郑的将军,天璇卫娄营也是我大郑的禁军,若能不动干戈,自是最好。任统制只说,要我如何才能放了陈孝正,平息干戈?”
任惠道:“陈都司快人快语,任惠也不啰唆。请小陈制司在陈都司面前写下认罪供状,亲笔画押,而后再将克扣的军饷补发给众将士,这事也便罢了。还要请陈都司亲口许诺,不以此事加罪于娄营上下,任惠便亲送陈都司兄弟出营,再命娄营众兄弟放下兵器,任凭陈都司处置。如何?”
陈封哈哈笑道:“任怀安打得好如意算盘。怀安,我也不怕实言相告,这事你只怕占不到理去。此时此地,纵然有认罪供状又有何用处?我纵然应了不加罪于你又有何用处?军饷如期送到卫州大营,有天璇卫中军长史查验收讫,而后陆长史将军饷发放给各营,账目上又有你任怀安亲笔画押,你便不认了?过了一日才到中军说孝正克扣了你军饷,是何道理?这事纵然告到圣上驾前,你也说不出理来;我纵然应允不加罪于娄营,却难保圣上、政事堂不加罪。怀安所说这些,不免要落空。”
任惠笑道:“还要多谢陈都司告知,然这些却也不劳陈都司费心,都司只需应了任惠所请之事,其后如何便不与陈都司相干,我任惠若是获罪,也不敢怨陈都司。我任惠今日做出这事,全为娄营众兄弟,朝廷若要降罪,任惠一身当之便是,又何怨之有?”
陈封放声大笑道:“任怀安,你这伎俩,瞒旁人或可,却瞒不得我陈封。”
任惠变色道:“陈都司,你说这话是何意?”
陈封笑声未止,程备道:“任统制,陈都司之意再明白不过,任统制此举看似不顾自家安危,为娄营众将士出头,实则却是...”
任惠拍案而起,怒喝道:“程指挥使,休要胡言。”竟以手按住腰间佩刀。
陈封这才收住笑声,挥挥手道:“任统制莫要动怒,无患也不可如此直言不讳。我等同殿为臣,又有同袍之谊,还当稍存体面才是。”
陈封四处看看,见堂内众娄营将士似无人留意他说话,便又看着任惠道:“任统制,不如换一处说话如何?”
任惠也看看四周,见众将士仍旧挺立,并无骚动,便又坐下道:“这里都是我自家兄弟,陈都司有话便在此说也无妨。”
陈封笑道:“任统制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倒是我多虑了。然任统制只怕不知,昨日我曾见到卢太尉,卢太尉与我言及任统制...”
任惠急道:“陈都司...”见陈封住了声,又道:“莫非陈都司当真不愿平息干戈么?”
陈封看着任惠,冷冷说道:“我与程无患既已到了这里,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二人若不能平安走出卫州大营,这里三千五百个娄营兄弟,只怕都要为我二人陪葬,便是胃、觜二营,只怕也有许多兄弟要遭受池鱼之灾。我陈封领兵征战一世,又岂惜一死?若是身后仍有这许多兵马使用,可也无憾了。”
任惠一怔,随即浅笑道:“陈都司说哪里话?陈都司身份贵重,我等寻常将士哪里能比得?便是我娄营满营蝼蚁,也不及陈都司一人,况且还有程指挥使与小陈制司在此。陈都司若与我等玉石俱焚,岂不得不偿失?”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陈封转头对程备道:“无患,如此看来,任统制确是有心止戈息武,如此也还有退步余地,我等也不可逼人过甚。”
程备道:“都司说的是,任统制虽有过错,却也未必便不肯悔过。”
陈封道:“也罢。公器。”
卫绾应声道:“末将在。”
陈封道:“你三人且退出堂外,守在门外便好。”
卫绾道:“都司,末将不敢从命。末将之责便是护卫都司周全,岂敢擅离都司左右?”
陈封道:“你不必担心我安危,任怀安有心息事,便不会伤我二人性命。你只退出堂外便可,若有事,我自唤你。”
卫绾迟疑不决,仍旧不肯奉命。陈封厉声道:“公器,你要抗命么?”
卫绾忙躬身施礼道:“末将不敢,末将遵命便是。”说罢便与陈二虎、吕吉一同退了出去。
待他三人掩上房门,陈封转头看着任惠道:“怀安,现下可说了么?”
任惠犹疑道:“陈都司...如此...”忽地大喝一声道:“众将士。”
堂内众将齐声应道:“是。”
任惠道:“众将士皆退出去,守在堂外,不得放人进来。”
为首一个将领迟疑道:“统制,这...”
任惠喝道:“不必多说,依令行事便是。”
那将领也只得应道:“是,末将遵命。”便率着众将士退出堂去。
待一众将士退出去,堂内便只剩任惠、陈封、陈肃、程备四人。任惠自忖自家穿着重甲,带着腰刀,对方三人却只陈封一人披甲带刀,若当真动起手来,只需呼唤一声,堂外兵士便可进来相救,是以并无丝毫畏惧。乃安坐上首,徐徐说道:“今日这事到了这般田地,陈都司再说旁的已无用处。为我娄营全营将士身家性命,也定要一份小陈制司亲笔供状,否则,我任惠身首异处事小,娄营三千多将士性命事大,任惠不敢就此罢手。倘若陈都司不肯应允,任惠也不敢留难都司,这便恭送都司出营,任凭都司摆开兵马来攻我便是。纵是拼个鱼死网破,娄营也在所不惜。只是若当真闹出这般大阵仗来,只怕陈都司面上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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