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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哲拿起饼来,祝谢了,掰开,分给门徒们,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饭后,也照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佚名
在黑暗中,圣殿骑士们围绕着他们的监察长,这次他们奉献的不是满含着崇敬的食物,衣物,以及用具——而是锐利而冰凉的短剑。
剑刃刺入身体,它并没有带来太多的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的,圣殿骑士团的监察长闭着眼睛,他可以听到很多人的呼吸,除了那些伤害他的,还有围观者或者策划者,:“主啊,请宽恕他们,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低声道,就像是他所信奉的神祗在致死的折磨降临之前所做的那样,当圣哲所指示的命运之路在他的心中展现——他没有反抗,任凭背叛者接近他,背叛他,刺杀他。
其中一个刺杀者为消弭在黑暗中的话语而颤栗,他将自己的短剑抽出——发着微光的,银红色的血液就像是梦境中才能看见的焰火那样在狭小的空间迸发,而后迅速地点点消散,然后其它的刺杀者也后退了,他们的身上,手指上,凶器上乃至鬓发无一例外地沾染着发光的血,但它很快便消失了,他们的衣服,皮肤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受害者身体上的伤口还在继续流出光亮的水银般的物质,这一起罪行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
失去了刺入肉体的短剑的支持,监察长缓慢地倒在了地上,好像支持着他的是人类的凶器而不是人类的骨骼,行凶者们鱼贯退出那个房间,最后一个人走近监察长,将手指放在他还有着些许微弱搏动的颈动脉上,他俯下身体,充满了敬畏的看着那张被散发着荧光的血液照亮的面孔,那张面孔丑陋不堪,没有所谓的眼皮与嘴唇,鼻子的存在,因此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它们明亮而清澈,如同海蓝宝石,这让行凶者也不免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忏悔吧……”他说,并且拿出随身携带的圣油盒,将里面的橄榄油涂抹在监察长双眼(他小心地涂抹在眼眶周围)、双耳、鼻子、嘴唇、双手、双脚及腰的两侧。并且念了一段短短的经文:“……藉着这神圣的涂膏及神最宝贵的怜悯,愿主赦免你所犯一切可见之罪。”这种圣礼的功效,就是要藉着赦免轻微之罪与洁净所存留之罪,以医治灵魂。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站了起来,退后,关上了门,并且锁紧。监察长固然有罪,但他也并非无罪之人,幸而他们都能坦然面对自身的罪恶,前者已经以自己的痛苦与生命忏悔了自己的罪,而他却还要必须赤足在荆棘中继续行走下去——作为“愚者”之一。
正如古犹太人塔罗牌中的愚者——它未必是第一张牌,有可能放在审判同世界牌之间,亦有机会放在最后一张牌,其实愚者是一张没有号码的牌,并没有特定的位置——教廷的隐秘力量之一“愚者”也是这样的存在,他们或许是一个中层阶级的夫人,也有可能是一个老神父,一个苦修士,也有可能是一个图书馆馆长,甚至于一个清洁工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虔诚与无所求,这些普通或不普通的人类坚守自己的信仰,并且乐于为其献身,却不会希望从中得到些什么——他们做任何一件有权调用他们的人所需要他们去做的事情——无论是大是小,而世界的变化,往往就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件中产生。
这次内务长阁下所接受的命令就是夺取“圣杯”,历来只有大团长,牧师长以及监察长才能知晓收藏地点的圣杯:它曾经被圣哲与他的十二门徒用来饮酒,并且在他受刑的时候承载他的血,由此它被祝福了——往里面注入纯净的水,倾倒出来的就是液化的圣光,加以稀释或者经由祈祷传播出去就可以至于一切疾病,延缓衰老——可惜的是后面一种做法只能由一个特殊的家族成员完成,而且会在很大一个程度上损害他们的身体。监察长伊诺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人,他的死亡注定了后一种方式的失传,不过即便他活着也无法尽到传承的责任——他在很多年前就被确定无生殖能力。
但如果没有罗莎丽娅,他应该还能继续为主工作很多年——已经在圣殿骑士团中担任内务长一职的“愚者”打开定时定向爆破装置的控制开关时想到:伊诺是个富有才华与能力,纯洁而虔诚的年轻人,而魔鬼却借着那个小姑娘进入了他的心,他为她做的事情甚至比为主作的事情还要多——他的身体伴随着他的堕落而变得丑陋,他的心无法平静,他的理智逐日消失,罪恶的种子在灵魂中萌芽……而这一次,他自私的罪判定他的死亡。
走上甲板时,耀眼而轻透的,拂晓的阳光让内务长想起第一次见到伊诺的时候——一个文雅,温柔,俊美,纯洁,坚强,无可挑剔的,圣哲的仆人与使者。
或者这也是圣哲的旨意,在这个完美的天使还不曾完全被世间的黑暗与污秽吞没的时候,经由他们的手将其带回自己的庭院中去,在那里洗脱自己的罪过,重新成为一颗佳美的果实。
内务长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内务长阁下……”拥挤在甲板上的,年轻的圣殿骑士们——伊诺原先的侍从已经在第一次遇袭中死伤殆尽,剩下的只有罗莎丽娅身边的6位,也正是因为如此,代替伊诺掌握了大部分权力的内务长才能轻易地征服这些年轻人——令他们在黑暗中行此事,没人知道究竟是谁刺出了致命的一剑,所以他们现在才如同圣哲为人们的罪恶赎罪而死之后茫然不知所措的圣徒们那样紧紧地靠在一起。
内务长——实质上也是教廷放在圣殿骑士团内一枚不为人所知的棋子的人,内务长向他们向下展开双手,示意所有人跪下,为死者祷告——这种行为很好地安抚了生者的心灵,显而易见的,祷告完毕之后,他们似乎重新获得了力量与勇气。
他们放弃了很快就要完全沉没的船,连同上面的受害者,登上了按照预定时间前来迎接的潜艇,,潜艇的外壳上没有任何标志——位于奇迹群岛与撒丁之间的三角海域从来诡异莫测,由于风暴湖或其它原因在此失事的船只与飞机不计其数——这艘逐渐被海洋吞噬的船只也使如此,自然也不可能有别人知道珍贵之极的圣杯并未随同它的原持有者一同沉入深深的海底。
圣殿骑士团内务长走进艇长室,这个潜艇上最好的房间已经更换了主人,坦塔罗斯主教正坐在床头阅读一本皮革封面的《天主的革命》,这是圣廷最新出版的,内容基本都是本任教宗的历次演讲,共计163页,主教微微皱着眉头,神色肃穆,仿佛已经将全部身心投入到那些庄严而温和的词句里去了。
他看到内务长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放下书,站起来,并且把自己的手伸给他,内务长跪了下来,真诚地,喜悦地亲吻着上面的蓝宝石十字形戒指。
在施祝福与接受了祝福之后,内务长从腰间的鱼皮小腰包内拿出了一个用白亚麻布包裹着的东西,用两只手捧着,送到主教的面前。在接触到它之前,主教的手指就几乎因为那份温暖与柔软而麻痹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细绳包扎的小包裹,放在小圆桌——艇长室唯二的家俱之一上,然后以更为谨慎的态度打开了细绳与白亚麻布,失踪于人前已有数百个世纪之久的圣物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圣杯的高度要超过一英尺,杯体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高度,直径大略等同于人类的上臂,整体呈现出一种柔润的金褐色,而据说应该是纯金的杯座上镶嵌着钻石,蓝宝石,红宝石与祖母绿,宝石都没有经过打磨,如果叫一个对珠宝不甚了解的现代人来看,也许无法断定这些石头的价值——它们实在太过不起眼。
枢机主教从黑色的便服中取出一个纯银的扁壶——里面灌注着来自于梵蒂冈圣泉的水,他拧开盖子,吝啬地只将大约一调羹的水注入圣杯。
清澈的水在金褐色的杯中荡漾,折射着艇长室顶面的白色灯光,但几乎是立刻,杯中的光超越了凡俗的光,主教强行镇定这看向杯子内部,那种光立刻让他闭上了眼睛……一直等到漫溢的光逐渐平稳,他才在内务长的示意下隔着白亚麻布拿起圣杯,将里面的水倒进银壶里。
圣杯的光转移到了壶内,坦塔罗斯主教凝视着壶中散发着暖光的水,慢慢地喝了一口……确切点说是沾了沾舌尖,好像那不是可令人百病全消,青春永驻的圣水,而是触及则死,无可挽救的毒药……起初他没有任何感觉,但几乎是立刻,他从内务长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正在散发光辉——神圣的力量让他感动,哭泣,他的身体有力而火热,虽然明知自己现在是在数百米的水下,他却觉得灵魂已经飞向了天空,被和煦的阳光包裹,渗透——他抬起手,刚才被烫金的书页边缘划开的创伤已经没有一丝痕迹。
他向圣物跪下,低下头,真诚无比地祈祷以及感谢。
***
伊诺所在的船只在最后的一次震动中向下沉去。
密闭的舱门发出痛苦的扭曲声——如同人类的心那样,在无法承受的压力之前,从原先无法察觉的内部裂缝开始崩裂——海水涌入,一瞬间就占领了大半个房间,监察长的身体在海水中飘浮起来,银红的血液在深黯的背景中如同烟雾那样丝丝缕缕飘荡着,海水中夹杂的细小鱼类穿梭在里面,将那些事实上应该说是悬浮在水中的光点一一吞噬。
它们很快长大,并且只在伊诺身边游动,就像最忠实的侍卫。
虽然它们所求的根本就是他的血液与肉体。
一条小鱼敏捷地从大个子同伴的缝隙间钻进来,它的目标是伊诺的眼睛,那里溢出了最多的液体——伊诺的唇角微微上扬,但这个动作他还未全部做完,银白色的鱼群就突然倏地一下子消散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是裸露的,没有眼皮的眼睛,鼻子应在的部分,还有暴露出牙龈的缺唇……好像一个不怎么合格的神父在行祝福礼。
那只手居然比濒临死亡的伊诺还要冰冷。
***
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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