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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阳感觉心中淌过无法言喻的暖流,信纸上的字不再歪歪扭扭,那是秀丽而温暖的字,就像山谷中清澈的溪流一般。
“放心,我也是个男子汉了,打架可不会输给谁的。英雄,你有什么事情希望也可以告诉我,你不仅是我的英雄,也是我的朋友。对了,手工课我想着你的样子,做了个护身符,咱们各拿一个,就当是信物吧?”
李开阳回信后,觉得自己又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李开阳却感觉校园生活越来越累。他是喜欢学习的,但为了配合朋友,他学会抽烟喝酒,晚上和故意把裙子穿着很短的女孩子去ktv唱歌,甚至有一次他差点脑袋一热,就在手臂上纹了纹身,但他终归是没那么做。小希依旧遭受着孤立,和曾经的李开阳一样,欺凌从最初的“剧痛”渐渐变成了慢性拷问。
期间,每每当李开阳遇到无法逾越的痛苦时,他总会给自己的英雄写信。英雄总是那么值得信任,他温柔而慈祥,胸怀仿佛大海般广阔。更重要的是,对缺乏安全感的李开阳来说,英雄那永远站在李开阳这一边的坚决的立场时常让他感动不已。
高三毕业,正式进入高考阶段,李开阳的班级也明确分为了两类。一是混吃等死,惶惶度日的,控制着班级氛围的群体。另一个是埋头学习,沉默寡言的群体。李开阳较为特殊,他夹杂在这二者之间,尽管他倾向于学习,却因为过去的阴影,惧怕遭受欺凌,无法下定决心和自己的朋友们划清界限。
有一天,月考成绩再次发下来,这让李开阳的朋友们的情绪达到了糟糕的顶点,他们对未来也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但他们却选择了畸形的发泄方式。他们拦住了准备回家的小希,把她堆在墙角,嘲笑着她,试图扯她的裙子和衣服,抢夺她的钱包,把里面不多的钞票全部纳入了自己的裤兜里。
小希只是深深垂着头,纤细的胳膊死死护住脑袋,一声不吭地忍受着。
李开阳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就仿佛,小希和他,一个被欺凌者,和曾经的被欺凌者之间,有着一条可以连接痛苦的细线。李开阳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角度放在小希那里,每当她遭受辱骂和暴力,他就感觉焦躁更深一些。
而就在李开阳焦急地等待着欺凌结束,想着找个话题赶紧拉他们离开小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小希发出尖叫,忽然疯了一样从人群中冲出来,却被一脚踹倒在地,她的手紧紧攥着,护在胸口,几个女生试图掰开她的手,怒喊着让她松开,但小希的反抗却出乎意料地顽强。
就在女生们叫来男生要用力气掰小希的手时,她忽然爬起来,冲出巷子,朝着大马路的对面一瘸一拐地跑去。
李开阳的瞳孔忽然剧烈收缩——马路对面,一辆蓝色的大卡车正在驶来。
“小心!!”
小希听到声音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李开阳,旋即她立刻也发现了卡车,但为时已晚。
刺耳的刹车声急剧响起,小希的身子像羽毛一样飞出去,无力地翻滚在了地上。
一个小小的,印着超人面具的护身符,孤零零地落在沥青马路上。
那是绝无仅有的,对李开阳来说再熟悉无比的护身符。
李开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愣愣地望着小希,她的头发已经留到了肩膀,有了女孩子的样子。她曾经剔着短发,故意穿着厚厚的衣服,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强壮,也为了不让李开阳认为自己在被同情,戴上了超人面具,隐瞒了身份。
小希永远是李开阳的英雄,她遵守着约定,直到此时此刻。
救护车到来,小希被运上车,送到了医院。李开阳愣愣地望着护身符,紧紧将它攥在手心里,夹杂着各种情绪的泪水不禁流下。
李开阳拿着护身符,找到了网吧,那群人还坐在那里,欢快地打着游戏。李开阳沉默地讲述了小希被送往医院的事情,但他们却哈哈大笑,说反正和他们没关系。
李开阳第一次那么愤怒地大喊着,不要命般地挥着拳头,无论男女,只要在他面前他便施以拳打脚踢,无论被众人围殴多少次,李开阳总是重新站起来,像一只野兽一样,一次又一次流着泪,扑倒他们身上,疯狂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灰色硬块,正在流出着某种液体,这连接着他的怒火,为他供应着无止境的体力。
那群人终于被异常的李开阳吓到,逃出了网吧。李开阳脸上挂了彩,但那群人显然伤势更加严重。有几个需要别人搀扶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网吧。
李开阳从内心深处恶毒地诅咒着,咒他们也从此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遭受欺凌。
傍晚,鼻青脸肿的李开阳紧紧拿着护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小希的病房。他感到庆幸,小希换上了病号服,身上包着纱布,正默默眺望着窗外。
在病房外深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等他无声地低着头走进病房,血染般的夕阳浸红了半边天,病房的三分之一都是充满着夕照。
李开阳坐在椅子上,只快速瞥了一眼小希,却发现她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
内心深处那个灰色硬块此时仿佛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的心情复杂,发不出一丝声音。
李开阳觉得,任何语言都无法弥补自己的罪过,如果他在这儿道歉,试图获得小希的原谅,那实在是世间最卑鄙的行为。
一只温暖光滑的手,轻轻抚摸在了李开阳的脸上。
李开阳一怔,慢慢抬起了头。小希温柔地注视着他。
“对不起啊,这次没能好好保护你呢。”
就如小希所言,她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小希的怀里泣不成声。小希也抱着他流下了泪。再多的后悔,此刻也已经得到了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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