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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第1页）

&esp;&esp;今时今日，皇上不就是景帝，而心怀鬼胎之人，焉知自己不是用尽陈王八斗才

&esp;&esp;可愿效仿太史公，任中书令，长伴左右乎？

&esp;&esp;可即便明知是死路，他也不得不去做，就如李越不得不去一样。摆在张彩面前的，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索布德公主披露一部分真相。

&esp;&esp;得知真相的公主，果然大吃一惊。然而，她在短暂的惊骇过后，却是狂喜。她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色彩，一张口就是狂笑：“汉人皇帝和李越居然都要死了，这可真是活该！他们杀害了我们这么多子民，早就该死，长生天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esp;&esp;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如今在自己的王庭却要处处受人钳制，心中早已生怨。

&esp;&esp;张彩眼中划过一丝暗色，可他仍旧耐着性子解释：“公主，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据外臣探知的消息，皇上病危，宫中大小事宜，都由刘瑾主持。这是个贪得无厌的大奸宦，当日便是他认为，应向鞑靼索取大量的朝贡，您可还记得吗？”

&esp;&esp;索布德公主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张彩。张彩道：“不是每个皇帝，都像万岁一般，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也不是每个官员都如李越一样，有一副菩萨心肠。一旦刘瑾和刘瑾的傀儡掌权，你以为对鞑靼会有好处吗？”

&esp;&esp;索布德公主道：“你少在这里吓唬我。有我们在，才能阻挡瓦剌的侵袭，即便是换了个皇帝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样需要我们来守卫边地。你是和那个刘瑾有仇，担心他来取代你的位置吧。”

&esp;&esp;张彩听闻此言，却并不慌乱：“大明真的需要你们守卫边地吗？我看未必吧。别忘了，当日滴血验亲，刘瑾也在现场。他大可把这事咬死坐实，公开小王子是李越的血脉。黄金家族没了嫡系的继承人，就会彻底沦为一盘散沙，底下的部落、瓦剌都不会再心服口服。草原又会失去和平，重陷战乱之中。这时的大明，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等到你们打得差不多了，再来招徕残部。从此，鞑靼和瓦剌都没了，又还有什么需要防备的。这样的情形，难道是公主你所乐见的吗？”

&esp;&esp;索布德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如今的局面大半可以说是李越从中转圜的结果，而李越为何愿意从中转圜，主要还是为了保守她自己的秘密。他们捏着这个把柄，所以才能挟制张彩，确保自己名义上的统治地位。可如今李越都要死了，她是男是女，本就没人在乎。而他们手中的把柄，也就成了废物一桩了。

&esp;&esp;索布德公主道：“他说是李越的儿子就是了吗？我难道不能说李越就是个女子吗？”

&esp;&esp;张彩失笑：“公主，这两个说法，虽然都很离奇，可不得不说，假的那个，比起真的那个，还是要真上许多。更何况，如今是黄金家族势微，各大台吉巴不得头上没有人压着，你说，亦不剌太师和瓦剌是更愿意相信王子为杂种呢，还是继续忠心耿耿将他供起来呢？”

&esp;&esp;此言一出，索布德公主的神色终于沉了下来，她本就不是个多有政治头脑的人，早已被张彩这连番边鼓乱了心神，远没有想到，刘瑾凭什么一手遮天，更没有想到效仿她的母亲，小王子的出身存疑，可还有她在，还有科尔沁等近亲在，她只要放话招一个上门女婿，自有人愿意来拱卫这莫大的家业。她在母亲的影响下，将自己视为一个无用的女子，而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esp;&esp;她问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找我，是已经有应对办法了吗？”

&esp;&esp;张彩长叹一声：“事到如今，只有釜底抽薪了。刘瑾不过仗着自己是天子的近侍，有机会篡改遗诏，这才如此张狂。他们能立皇帝，难道我们就不能吗？”

&esp;&esp;索布德公主瞪大双眼：“我们？我们怎么立。”

&esp;&esp;张彩道：“那可是皇位，谁会不动心。我们大可在临近九边的地方，联络藩王，以讨伐刘瑾的名号，起兵勤王，杀京城一个措手不及。要是皇爷没有驾崩，他必会感激我们的恩德，要是皇爷真的驾崩了，谅刘瑾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戕害宗室，和我们整个鞑靼作对吧。只要我们先下手为强，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事后刘瑾说什么，我们都能将其打成胡说八道了。”

&esp;&esp;索布德公主万万没有想到，张彩竟然一开口就是起兵攻打京城。她虽然称不上是睿智明达，可说不上傻，不论如何这都太冒险了。

&esp;&esp;张彩只能竭力苦劝她：“我探得的消息，各地藩王早已是人心浮动，一旦咱们开了一个头，其他人必然也会跟上，届时天下大乱，朝廷一定会以安抚为要，鞑靼也能从中获得大量的好处……”

&esp;&esp;可惜的是，饶是张彩舌灿莲花，索布德公主却仍旧迟疑不决。她过去从来没有担当过这样的责任，现下自然也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张彩苦劝无果，只能黯然离开。他回到自己的帐中，长叹一声，终归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是要想方设法去说服亦不剌太师。可他又有什么筹码去劝说亦不剌呢？

&esp;&esp;张彩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愈想愈乱，许久都不能冷静下来。家中的婆子就是在这时，端了热腾腾的马奶酒和烤羊腿进来，张彩却没有丝毫胃口，他不耐道：“撤下去吧。”

&esp;&esp;婆子却稳稳托着托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油灯下，她漆黑的身影将张彩笼罩在内，恍如山间的鬼魅。张彩硬生生从深思中被拉扯出来，他愕然抬起头。婆子垂眸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与她平日怯弱胆小的模样，判若两人。

&esp;&esp;当日，鞑靼和大明议和，月池提出将汉家女子带回故土，可这些妇人却因人言可畏，宁愿客死异乡。月池虽然没有强行将她们带走，却还是嘱托张彩好生看顾她们。蒙古人没有那么重的贞洁观念，张彩选忠厚老实之人，将年轻貌美者一一发嫁。而那些年老色衰，身体孱弱的妇人，却因无处可去，日夜哭号，恳请张彩给她们一条活路。张彩念及月池，到底心怀不忍，索性将她们留在自己身边。这些婆子逃出生天，不必卖身度日，自是欢天喜地，将张彩的起居照顾得妥妥贴贴。这样的主仆关系，也因此长存了下来。

&esp;&esp;可今日，这个低眉顺眼的老妇人，却昂首挺胸站在张彩面前，一张口，再不是一口浓重的方言，而是正宗的京片子。她嘿嘿一笑：“李侍郎素来怜香惜玉，对落难女子多有庇佑。张郎中对李侍郎情深似海，定然愿意从他所愿，急在他所想。圣上正是知道这点，所以遣奴婢混在被鞑靼掳来的妇人之中，我果然如圣上所设想的那般，长留在您身边，终于逮住了机会，给您捎信来。”

&esp;&esp;她从怀中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张彩：“您瞧瞧。”

&esp;&esp;张彩袖袍下的手不住发颤，一滴滴冷汗沿着脸侧流到后颈。他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这封信不是他所想的威胁恐吓之语，而只是一封平常的家书，一封出自他父亲之手的嘘寒问暖的家书。

&esp;&esp;父亲又得了一个孙子，他的欢欣愉悦仿佛要透过纸面沁出来。在信中，他和全家人由于朝廷的加恩，尽享荣华富贵。他不住地感谢天恩浩荡，叮嘱他要为国尽忠。张彩只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esp;&esp;婆子犹自笑道：“您猜，您周围愿意给您送信的人还有多少，您再猜猜，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您那一点痴心，搭上身家性命去冒险呢？”

&esp;&esp;他木然坐在那里，神采奕奕的双眼已变为死灰色。本来就是打算鱼死网破而已，可没想到，连挣扎的机会，都被堵死了。皇上不愧是皇上，早在走机关算尽太聪明

&esp;&esp;新帝站稳脚跟后，再擢升我为内阁首辅吧。

&esp;&esp;这是极度激愤下的诛心之语。他输了，可朱厚照也永远别想得逞。千古艰难唯一死而已。他不怕死，李越亦不怕死，那么又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esp;&esp;他本以为这婆子也会怫然变色，他再没有当堂质问朱厚照的机会，只能通过他手下人的恼羞成怒的神情，来略略出一口恶气。可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婆子并没有动怒，却仿佛是早有准备：“你自觉堪比司马迁，以为身受宫刑，还能博人怜爱，可你的所作所为，实际与王振有何区别？”

&esp;&esp;“你觉得自己冲冠一怒为知音，弃为人廉耻、为臣礼义、为子节孝，是彪炳史册的壮举？你觉得李越，看到边地狼烟，看到她不惜一切营造的和平毁于一旦后，会为你而欣喜若狂，感动不已？”

&esp;&esp;这连珠弹炮的质问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就像草丛中的冷箭一般，一不留神就深深扎进人的心窝里。张彩就像是被谁抽了一鞭子，他愕然抬起，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再也不是眼前干瘪的老太婆，而换做了那个傲慢狡诈的青年皇帝。他正冷冷望着他，眼中闪烁幽光。张彩不由倒退一步，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这时，第二封信递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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