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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也跟小时候一样──只差没有丢在沙发上的两个书包,我母亲走在最前头,沿著廊角,领我和吴邪往餐厅的方向弯进去;
圆型的餐桌才一映入眼底,见我还站著发愣,一只戴著玉镯的手攀到我肩膀,把我几乎是用按的给按进椅子,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盘烧好的菜,还有三副碗筷,排列的整整齐齐。
吴邪坐在我右手边,我母亲边低头把桌布拉平、边跟他讲话,笑眯眯的眼角一点皱纹也没有,吴邪也十分热络的回答,看不出有任何勉强。
如我所言,论演技,或许我不是最好,但肯定在他之上,面对这个在同样场合上演过几百遍的画面,照理说我该比谁都熟悉,可是,眼下却是他们二人完全投入脚本,只有我像落了台词,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拍拍我的背,我母亲让我们先动筷子,她要去顾炉火上的汤,那只翠绿色的镯子在她手上晃啊晃,直到跟著她一起没入厨房的门,我眼底都还是那抹残留的绿,就像一道闪电划过脑门:
那手镯,我记得上中学之前,在我母亲有回清扫时不小心打破了啊,她还可惜了好久,怎麽这会儿又戴在手上了??
我颈椎一阵发凉,回头望吴邪,他也正看著我,一脸的平静,饭碗已经被他拿在手里,他用筷头敲敲我的碗,”吃吧,没有毒的。”
吴邪自顾自低下头,就著碗吃了起来,见他使筷子在碗盘间来来去去,毫无顾忌,反倒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吃不下我母亲煮的菜,敷衍性的挟了几口,咽进嘴里也吃不出是淡是咸;尽管不再有上一次见面那种让人窒息的氛围,我却知道,有些卡在喉咙的话,不出口等於勒死我自己。
“吴邪,” 我把筷子跟碗都放下来,”可以告诉我这是怎麽一回事吗?”
他的眼睛原本向著自己的碗,这会儿抬起来,落在桌巾上的一块污渍,过了几秒又移动到我背後的厨房门,我下意识顺著他的目光,把头转过去;
那扇门,我的母亲从刚才走进去,就一直没有出来,我也听不到她在里面走动的声响,更别说应该要飘散出来的鸡汤香味;吴邪又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垂下来,轻轻叹一口气,”果然我只能作到这样啊。”
在他收掉最後一个字的尾音後,这空间,顿时变成完全的安静。
当然了,这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而已,不是吗?看著第三副无人问津的碗筷,我们谁也不说话,甚至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只有围绕在菜盘上方的白烟,还在学幽灵四处游走。
好容易有个字重新凝聚在舌尖,我正想开口,吴邪却抢我一步── ”今天我来,是来跟你道别。”
我把眉头皱起来,道别?他要去哪里?
一个你认为自己不可能再见到的人,只代表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不代表他要从此离开。这太明显的问句直接写在我脸上,导致我还没问,他又先帮我回答:
”我去找他。”
他是谁?这种蠢问题我当然连问都不用问,困惑我的另有原因,”找?你不是说过他──”
“不在了,对,” 吴邪打断我,接著看向我,”跟你一样。”
你有没有看过把水洒向空气,它在瞬间就结成冰的样子?我在阿富汗的时候玩过一次,虽然气候条件事实上没达到标准,那是给我母亲的一个惊喜,她喜欢看新奇的事。
当吴邪把一张折成四折的纸,摊开来,推到我前面,我还在回想那道冰柱的弧度,划在半空中很美很美,灰白色的纸面上,却有两团异常突显的光亮,逼得我不得不召回心神,把视线集中在它们。
其实我只扫了一眼,那张纸上写了什麽内容,已经像走马灯在我脑袋里跑过去;那是一份从网页上列印下来的文字,最上方横著条搜寻栏,再来是搜到的结果,标题很长,只有几个字特地被粗体标示出来:
空难,LA往杭州的班机,乘客名单,跟在下方的是一连串姓名;这个栏位的发问者自称罹难者的亲属,而密密麻麻的名单之中,有两个人名被划上黄色萤光笔,分别是我母亲跟我的名字。
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听见的是自己在笑的声音,直到我一抬头看见吴邪的表情,这才把嘴巴闭上,看样子,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飘浮在我跟他之间的空气,也像矿泉水一样结冰了,那感觉有点像回到西冷印社的古董街,我们也是面对面站著,在走动的只有不断撞到肩膀的路人,包围我跟他的,却是静止不变的时空,好像横在中央的那些错乱情节不曾出现过。
“为什麽?” 吴邪问。
如果开口讲话的人不是吴邪,我一定会想揍他一顿,虽然我也知道,让时针停格不是很上道的把戏,既然我已经作了,就不要那麽快把我拆穿。
“一开始我不就说了吗,” 我又举起手捏自己的鼻梁骨,总有一天它会被我捏碎,”想见你啊。”
就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这麽简单而已,至少这句话不是谎言。
【盗墓笔记衍生】痒邪 瓶邪 …三年 10… 终章
我一直很努力不再说谎,在我认清为了圆一个谎话,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所以,当我看著我母亲,不管她是失望还是害怕,我能够作的就是紧紧搂住她;虽然事实上我没有能力,把我们都想见到的那个人带到面前,也说服不了一架掉进乱流的飞机,从径直冲进的山沟里转弯──
我一再向她重覆的只有:不要怕,一切都会没事。我想这应该不算自欺欺人,因为我只是陪她回该去的地方。我没有想到的是,等她终於在我怀里平静,闭起眼像是睡著的样子,我的心跟著松懈下来,不再去抵抗机身的自由落体;
我以为自己已作好准备,再次观赏世界在眼前砸成碎片,那一秒,碎片却组合成吴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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