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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幽冥界时,灵脉山峰的金光如流水般缠上扁鹊的灵魂。那些温暖的光芒顺着他周身的医道微光渗入魂体,像是给干裂的土地浇了场春雨——原本因救治年轻鬼魂而黯淡的光晕,不过半日便恢复了烛火般的明亮,甚至比先前更纯净几分,连魂体轮廓都清晰得能看清囚衣上的每一道补丁。
他循着人间的方向飘行,途经一片云海时,忽然被一股极淡的药香吸引。那香气不似人间草药的清苦,也不似幽冥灵脉的冷冽,反倒带着几分玉石的温润,顺着风势钻进他的魂识。更奇特的是,随着药香传来的,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神力波动,那波动不强,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魂体深处漾开圈圈涟漪。
“这气息……莫非是神界之物?”扁鹊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云海深处。只见原本平整的云层中,竟裂开一道细缝,缝中泄出几缕金色的光芒,隐约能看见琼楼玉宇的飞檐翘角,檐下还挂着串发光的铃铛,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对“医”的好奇。生前他为求一味珍稀草药,曾冒雪攀过太行山;如今成了魂体,又何惧这未知的神界?心念一动,他便朝着那道裂缝飘去。穿过云层的瞬间,一股温暖的神力扑面而来,像是裹了层晒过太阳的锦缎,连周身的医道微光都变得柔软起来。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天地”的认知:脚下是漂浮的七彩祥云,云间不时有仙鹤掠过,翅膀扇动时落下点点金光;远处的宫殿全由白玉砌成,殿顶覆着琉璃瓦,在天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宫殿外的石阶旁种着从未见过的奇花,花瓣呈半透明的玉色,花蕊中捧着颗小小的光珠,散发着之前闻到的药香。
这里的神明们大多身着绣着云纹的长袍,或坐于云端对弈,或立于殿前抚琴,一个个气息平和,眉宇间不见人间的愁绪,倒像是连时间都在这里慢了下来。扁鹊悄悄绕开他们,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可刚飘过第三座宫殿,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呻吟声,那声音混在琴音与鸟鸣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循着声音飘到宫殿后方,只见一座偏僻的院落里,几个神明正围着石床发愁。石床上躺着位身穿银甲的神将,甲胄上沾着些暗黑色的污渍,显然是经历过厮杀;他胸口的甲片已被拆开,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黑色的雾气,每一次呼吸,那雾气就会顺着他的气息往上爬,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仙露已经涂了三次,可这邪祟之气还是散不去。”一位手持玉瓶的女神明叹了口气,将瓶中的透明液体倒在棉签上,再次涂抹在神将的伤口处。可刚触到皮肤,那黑色雾气就像活物般扭动起来,将仙露吞噬得一干二净,伤口反而比之前更红肿了些。
旁边一位扛着青铜剑的男神明也沉声道:“我用神力试过三次,每次刚把邪祟压下去,它转眼就会从伤口深处钻出来,还越来越凶。再这样下去,神将的神力会被一点点耗干的。”
扁鹊飘到石床旁,目光落在那道伤口上。黑色雾气中带着的腐朽气息,竟与幽冥界的蚀魂病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蚀魂病的气息更霸道,像是淬了毒的钢针,不仅会侵蚀魂息,还能压制神明的神力。他又“望”向神将的面容:虽面色苍白,却依旧透着股刚毅,呼吸虽急促,却始终平稳,可见其魂息底子极厚,只是被邪祟之气困住,无法正常流转。
“或许,我能试试。”他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
众神明猛地回头,看到他半透明的魂体时,眼中满是惊讶。持玉瓶的女神明皱了皱眉:“你是谁?为何会在神界?”她能感受到扁鹊身上的医道微光,纯净却微弱,显然不是神明,倒更像人间的亡魂。
“我乃人间医者扁鹊,自化后灵魂游历天地,偶然路过此处。”扁鹊拱手行礼,语气平和,“方才听闻神将受难,又见诸位束手无策,便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人间医者?”扛剑的男神明嗤笑一声,“人间的医术连凡人的病痛都未必能治全,还想治好神明的伤?你莫不是想逞能,反倒害了神将?”
其他神明也纷纷点头,显然不相信一个人间医者能解决神界的难题。石床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神明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扁鹊周身的医道微光上:“他的气息纯净无杂,带着‘医道’的印记,倒不像是会害人之辈。既然我们无计可施,不如让他试试,若是治不好,再另想办法便是。”
得到老神明的许可,扁鹊走到石床前,再次仔细观察神将的伤口。他发现那黑色邪祟虽霸道,却有个弱点——每次神将吸气时,雾气会往伤口深处缩;呼气时,才会往外扩散。这说明邪祟之气与神将的神力是相互排斥的,只是神将如今虚弱,无法主动引导神力对抗。
“神将的伤,症结不在‘邪祟’,而在‘神力淤堵’。”扁鹊开口道,“这邪祟之气虽能压制神力,却无法彻底吞噬。只要能引导神将的神力,让其顺着气血运行的脉络流动,自然能将邪祟逼出体外。”
持玉瓶的女神明疑惑道:“可我们试过引导神力,可邪祟会反扑,根本压不住。”
“那是因为诸位只知‘硬抗’,不知‘顺势而为’。”扁鹊解释道,“人间治病时,若遇气血淤堵,需先找到淤堵的节点,再顺着气血流动的方向疏导,而非强行冲击。神将的神力就如人间的气血,只需找到邪祟最薄弱的地方,引导神力一点点推进,便能水到渠成。”
说罢,他将周身的医道微光凝聚成一缕细如发丝的光丝,轻轻落在神将的眉心。这缕光丝带着他对“医道”的理解,既不与神力冲突,也不与邪祟对抗,只是像条温柔的溪流,顺着神将的神力脉络缓缓往下流动。
起初,光丝刚走到脖颈处,就遇到了邪祟的阻拦。黑色雾气从伤口中窜出,想要将光丝吞噬,可光丝却灵活地绕开雾气,继续往下走。扁鹊集中精神,通过光丝感知神将神力的流动节奏——他发现神将的神力在左肩处最为虚弱,那里正是邪祟聚集最多的地方,也是伤口最深的位置。
“就是这里。”扁鹊心中一动,引导光丝朝着左肩的方向移动。他没有让光丝直接冲击邪祟,而是绕到邪祟的后方,轻轻拨动了一下神将的神力。就像治水时疏通河道,而非堵截洪水,那股被拨动的神力顺着光丝的方向,缓缓朝着邪祟推去。
“嗯……”石床上的神将忽然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感受到了体内的动静。
扛剑的男神明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盯着扁鹊:“你若是敢伤害神将,我定不饶你!”
扁鹊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引导光丝:“放心,这是神力与邪祟对抗的正常反应,再过片刻便好。”
话音刚落,就见神将胸口的黑色雾气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像是在挣扎。扁鹊抓住这个机会,引导更多的神力朝着邪祟汇聚——他没有让神力一次性爆发,而是像春雨滴石般,一点点施加压力。每一次推动,邪祟就会往后退一分,伤口周围的红肿也会消退一分。
半个时辰后,当光丝终于抵达伤口深处时,扁鹊猛地加大了光丝的力量。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团黑色雾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从伤口中快速涌出,落在地上后,很快就被神界的纯净气息消融,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神将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愣了愣,随即感受了一内的神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邪祟……真的消失了!神力也能正常流动了!”他试着抬手,银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前的虚弱感荡然无存。
众神明纷纷围上来,看着神将愈合的伤口,眼中满是敬佩。扛剑的男神明走上前,对着扁鹊拱手行礼:“方才是我失礼了,没想到人间医术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扁鹊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我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先生恕罪。”持玉瓶的女神明也跟着道歉,语气诚恳。
扁鹊笑了笑:“诸位不必多礼,我只是做了医者该做的事。其实能治好神将,并非我的功劳,而是神将自身的神力足够坚韧,我不过是帮他疏通了淤堵的脉络罢了。”
老神明点了点头,眼中带着赞许:“你说得对,医道的本质从来不是‘救人’,而是‘助人自救’。无论是人间的凡人,还是神界的神明,最终能渡过难关的,都是靠自身的意志与力量。”他顿了顿,又道,“扁鹊先生,你既有如此高明的医道,不如留在神界?这里有许多神明因常年修炼,或因征战受伤,正需要你这样的医者。”
其他神明也纷纷附和,甚至有人提出要为他重塑仙体,让他成为神界的医神。
扁鹊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人间的方向:“多谢诸位美意,只是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人间尚有许多百姓饱受病痛之苦,幽冥界也有鬼魂在受苦,我不能留在神界。”他周身的医道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我的医道,从来不在云端之上,而在人间的烟火里。”
老神明见他态度坚定,便不再强求,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扁鹊:“这是‘凝神玉露’,能滋养魂体,让你的医道微光更加纯净。你游历天地,难免会遇到危险,这玉露或许能帮你一把。”
扁鹊接过玉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散发着与之前相似的药香。他对着老神明拱手行礼:“多谢老神明馈赠,此恩我记在心里。”
告别众神明后,扁鹊顺着来时的裂缝离开神界。刚回到云海中,他便打开玉盒,将一滴凝神玉露滴在自己的魂体上。玉露刚触到魂体,就化作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医道微光渗入魂识深处,让他原本因消耗而有些疲惫的魂体瞬间恢复了活力,连感知都敏锐了许多。
他朝着人间的方向飘去,心中忽然有了新的领悟:无论是人间、幽冥界,还是神界,医道的核心从未改变——尊重生命,顺势而为,助人自救。而他要做的,就是带着这缕医道微光,继续游历天地,将这份“助人自救”的信念,传递给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生命。
刚飞过太行山,他就看到下方的村庄里飘着熟悉的病气。那是之前他去过的清溪村,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抬着担架往药铺跑,担架上的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得了急症。扁鹊眼中的光芒亮了起来,加快速度朝着村庄飘去——他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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