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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二狗正经做生意（第1页）

左一凡离开看守所以后，二狗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沮丧了起来。在见左一凡之前，他心里还存在着一个朦朦胧胧的希望，总觉得自己还有救。从少年到青年，在他的心里，左一凡就是一个绝顶聪明绝顶能干的人。那天，左一凡虽然也没有说什么令他灰心丧气的话，但也没有一句让他有个指望。左一凡是说过“还没有到那一步”的话，但话里的意思，不也可以理解成也有可能走到那一步吗？尤其是当二狗签下授权书以后，他觉得这跟遗书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就是宿命。二狗看《三国》的时候，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死是和地名有关系。庞统不就是死于落凤坡吗？自己的落凤坡究竟在哪里？苏州难道就是他的归宿地。

实际上上天曾经有过警示，是自己冥顽不悟。在苏州，他差不多已经死过一次。

二狗从白水回家以后，就不愿再干卖假货的事了。一是这件事太危险，弄不好连性命都得搭进去。村里已经出过几起这样的事了。有人已经死在外面，有人当时没死回家后死的。死在外面还可以打官司，弄回一点钱，死在家里连官司都没法打。有人一去杳无音信，连尸首都找不到。有的人没死，但也残废了。

二巴就是被人打得吐血，现在整天倭着腰，像个痨病鬼似的。二巴原本是个很壮实的小伙子。好不容易娶个老婆，现在老婆也跟人跑了。

二是不合算。把脑袋插在裤裆里，好不容易弄回来一笔钱，运气不在家的话，连本带利都得吐出去。

干这件事，黑皮是属于最早的那批人。他胆子大，弄回来的钱应该算多的。一天到晚，牛皮哄哄的，说比过去地主家的钱都多。可自从出了几回事，别说是地主了，连贫农都不如，老婆买盐的钱都得向人借。

赚钱的人也不少，赚大钱的也有，在他的家乡有名有姓的，就能说出好几个。不是他们的榜样摆在那里，大家也不会像一群围栏里的鸭子一样一个一个地跟着跑出去。这就像城里人做股票，亏的人多，赚的人少。亏的人曾经也赚过，但最终还是吐出去。

二狗那次在白水出事，差不多把老底都吐光了。除了罚款，还有村长的工资和来去的费用。他决心不再干了，他蹲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

左岭镇也有人在外面规规矩矩做些正当的生意。有刷油漆的，有做馒头的，还有搞天花板吊顶的。二狗比较下来，觉得做天花板吊顶比较合适。刷油漆，做馒头，多多少少是个技术活，得先跟着别人学。

他这个岁数已经不是做学徒的年龄了，而且做学徒没钱，给师傅白干。吊天花板不一样，是个简单的活，看了一眼就会做，何况自己也算是个聪明人。

那时，城里人装修，吊顶还不时兴石膏板，大多用三合板，也有用塑料泡沫板的。二狗所说的天花板吊顶就是这种泡沫板。泡沫板吊顶的工艺很简单。就是把从厂里买回来的板材裁成一块块大小一致的方块，再用特制的铝合金条做成一个框架，吊在屋顶或楼板的下面，最后将裁好的泡沫板，嵌进铝合金的框架里就算完工了。这种生意利润很大。一平米的成本大约在五六元，但和客户结算的时候，一平米至少要二十几，甚至三十几的也有。

这种泡沫板吊顶大约流行了六七年，后来这些人都改做铝合金门窗和不锈钢扶手。这是后话。

二狗一开始做这种生意的地点就选在苏州。

他在虎丘附近一个叫路北村的地方租了一间民房。这种生意是不需要店面的，有个堆放材料的地方就可以了。

这是一个城郊结合部，附近大多是农民。这些农民的房子大多是两层小楼。楼下和一般公寓没什么区别，楼上就不同了，顶上是空的，能看见屋瓦、木梁和椽子，既不美观也不隔热，所以许多人家就采用吊顶的方法来弥补这个缺陷。再加上这里的村民都很富裕，请二狗吊顶的人家特别多。

二狗刚上手，活儿就做得很不错，后来越做越精，就是再挑剔的东家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刚来的时候，生意还要一家一家地跑，一家一家地问。做了一阵子，邻居介绍邻居，亲戚介绍亲戚，二狗就只管干活，只管收钞票。他就想，还是做正经的事情好，既没风险又一样能赚钱，甚至还多一点。辛苦是辛苦些，从早晨一睁眼到天黑收工，基本上没歇的，就是中午吃盒饭的时候，可以喘口气。

有时工期紧，夜里也得赶些活。但比种田好多了，至少不用在太阳底下晒，不用挑粪、挖地和打谷子。卖假货虽说是轻巧活，不用肩扛手提的，但一天得不停地走路，走得两条腿有时都肿了，都抽筋。如果倒霉的时候，不仅走还得跑，拼命地跑，跑得血呛心，就像他那次在白水。

大家经常开玩笑，哪天我们也测试测试，看看我们的跑步成绩能不能达到奥运会的水平。如能达到的话，那就干脆上奥运会为国争光，拿奖牌，拿奖金，再也不用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勾当了。

总而言之，二狗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

有一天，房东又通知他要办暂住证。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因为没时间和不舍得那点钱，也就一直拖着。

房东说，没有暂住证，房子不好再租给你，说是派出所规定的。还说最近查得紧，没有暂住证，连苏州都不给待了。最近确实查得紧，派出所、联防队每天晚上就像抓特务似的，在出租房里进进出出。二狗几次都是躲在房东的屋子里才没有被盘查。

二狗只好歇了半天工，带上钱，去了派出所办理暂住证。可暂住证却办不下来。不像现在，暂住证想办就能办。办证的警察告诉他，除了钱，还要准备以下材料：身份证、租房合同、工作单位证明和照片。

身份证和租房合同，二狗当时就能拿得出，照片也可以马上拍，但工作单位证明却难住他了。一个做装修的，哪来的工作单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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