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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鉴脉惊龙（第1页）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听风斋”，店内弥漫着一股陈旧与古朴交织的气息。我嘴里叼着烟，百无聊赖地站在檀木柜台后，右手食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那枚缺角的建文通宝。这枚古币在家族中流传已久，它承载着无数的故事，如今也成为我在这繁杂尘世中坚守的一份念想。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切过那古老的青砖地面，在博古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架上摆放着的那些高仿瓷器，在这金色光辉的映照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乍一看去，竟也有了几分真品的神韵。然而，我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赝品罢了。果不其然，这已经是本周第七个拿着假货妄图套现的愣头青出现了。这次来的是个身着阿玛尼西装的年轻人，他神色匆匆地走进店内，手中捧着一个青铜爵，那架势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一般。他大步走到柜台前，“砰”的一声，将青铜爵重重地磕在台面上，溅起的铜锈星星点点地落在我那洁白温润的白玉镇纸上。“陈老板，您再仔细看看！”年轻人满脸急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执拗，“这可是殷商礼器，我爷爷当年……”他的话匣子刚打开，便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这青铜爵所谓的传奇来历，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期待的光芒。我微微皱了皱眉，屈指轻轻弹掉烟灰，随后将青铜爵拿起，放在紫光鉴伪灯下。灯光亮起，青铜爵表面泛起诡异的青斑，我伸出指腹，缓缓贴着器皿边缘滑过。刹那间，《鉴脉术》特有的温热感顺着经脉蔓延上来，在我脑海中，那团混沌里渐渐浮现出明万历年的官窑火纹，同时，还混杂着一股来自河南某造假作坊的化学药剂刺鼻味道。“2017年洛阳老周家的手艺。”我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我拿起绒布，轻轻擦掉指尖沾染的铜绿，继续说道，“器型仿得不错，可惜做旧时用了双氧水泡澡。要听具体配方么？”我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年轻人眼中的希望之火。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眼神中满是尴尬与愤怒。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后一把抓起青铜爵，夺门而出。就在他冲出门的那一刻，挂在门楣的青铜风铃突然叮当作响，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我望着玻璃门外那辆慌忙倒车的玛莎拉蒂，车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是那年轻人不甘的怒火。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十年前，那个被逐出陈家大宅的夜晚。祠堂檐角的风铃也是这样急促地摇晃，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为我这个被家族抛弃的人奏响一曲悲歌。“默哥！”就在这时，学徒小武抱着一卷泛黄的字画，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满头大汗，汗湿的刘海紧紧地粘在额前，显得狼狈又焦急。“鬼市收的《八仙过海图》，那老头非说是唐寅真迹……”小武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将字画递到我面前，眼中满是疑惑与期待。我接过画轴，展开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刹那间，我感觉到丝绢断裂处的经纬里蛰伏着某种熟悉的波动，那种感觉，就像幼时偷看父亲练功时，他掌风扫过青竹时所带来的震颤。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吕洞宾剑穗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来自三百二十年前某个秋夜的松烟墨香突然在鼻腔中炸开。“康熙四十二年，苏州文家摹本。”我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感受着经脉里流淌的时间刻度，缓缓说道，“原画应该毁于嘉庆年间的白莲教暴乱，这卷是文徵明曾孙临的。”小武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那震惊的表情让我不禁有些想笑。这傻小子要是知道我能通过书画装裱的浆糊成分判断年代，恐怕真的会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就如同他永远也猜不到，柜台暗格里那柄生锈的青铜剑，其实是我们陈家初代家主斩龙用的佩兵，承载着家族辉煌而又神秘的过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暮色渐渐漫了上来。我正准备拉下卷帘门，结束这平淡又忙碌的一天。就在这时，玻璃门上突然映出一道修长的剪影。紧接着，传来羊皮高跟鞋叩击青石板的清脆声响，那节奏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像极了《九霄龙吟诀》里记载的“踏雪寻梅”步法。“听说陈老板能辨天下古物？”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裹在香奈儿套裙里的女人缓缓走进店内。她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贵冷艳的气质。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玉般的眸子，那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迅速扫过店内的博古架。“那能不能辨辨这个？”她伸出手，手腕轻转，一枚翡翠镯子便被甩到了台面上。镯子在台面上旋转着，莹绿的流光中隐约透出血丝纹，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我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指刚碰到玉璧，《鉴脉术》的感知便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寒流截断，经脉里原本游走的暖意瞬间冻结。我心中一惊，这分明是林家“冰玉功”特有的内劲！能将内劲融入到翡翠镯子中，眼前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林小姐。”我强压住内心的震惊，按住狂跳的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令尊上个月拍下的西汉玉蝉，应该还缺对翅膀吧？”我的话一出口，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泛起层层涟漪。林清雪，林家千金，听到我的话，瞳孔瞬间微缩。就在这一瞬间，我闪电般出手，扣住她的脉门。她腕间立刻迸发一股寒气，刺得我指节发麻。然而，更让我心惊的是，我通过脉门感受到她经脉里横冲直撞的阴煞之气。这女人居然把冰玉功练到了第七重，难怪需要每月采补阳气来平衡体内的阴寒。“放手！”林清雪怒喝一声，猛地甩开我。在她甩开我的瞬间，袖口滑落，露出雪臂上浮现出的蛛网般的青纹，那是冰玉功练到极致后产生的异象。“你们陈家弃子也就这点下作手段……”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屑。我冷哼一声，反手甩出三枚五帝钱，精准地钉住她的退路。在铜钱嗡嗡的鸣声中，我欺身逼近。她发间的冷香混着功法的阴寒扑面而来，让我瞬间想起十五岁那年误闯家族禁地，在寒玉床上看见的那具冰封女尸，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再次从心底蔓延开来。“每月朔日，子时三刻，檀中穴会痛如刀绞吧？”我捏住她的下巴，逼视着那双倔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再拖三个月，你这双手……”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爆裂的脆响打断了一切。五个戴着傩戏面具的黑衣人破窗而入，动作敏捷而凶狠。为首的黑衣人二话不说，甩出链刃，直取林清雪咽喉。情况危急，我来不及多想，抄起身边的砚台，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链刃。在砚台砸偏刀刃的瞬间，我突然看清那人虎口处的青色刺青——四象盘龙纹，那是陈家暗卫的标记！“带她走！”我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踹开扑向我的刺客，将林清雪推向密室暗门。就在这时，柜台暗格里的青铜剑仿佛感受到了危机，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似在催促我拿起它。我毫不犹豫地抽出青铜剑，剑身出鞘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十年前那场血腥屠杀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祠堂燃烧的梁柱、母亲坠井时翻飞的衣袂，还有暗卫首领踩着父亲脊背说的那句：“龙脉容器，本该如此。”链刃无情地撕开我的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然而，我却在此时笑了，那是一种带着苦涩与决绝的笑。就在这一瞬间，经脉里沉寂多年的《九霄龙吟诀》突然开始沸腾，那种熟悉的灼热感顺着脊椎迅速攀升，仿佛有条火龙要从天灵盖破体而出。当第一个刺客的鲜血喷溅在《八仙过海图》上时，我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为何要在我心口纹下困龙锁，那是对我的保护，也是对家族命运的一种无奈安排。“陈默！”林清雪的惊叫声从密室传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担忧，“他们带着雷管！”我心中一紧，意识到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我反手掷出青铜剑，剑如闪电般穿透两名刺客的身体。就在这时，爆破的冲击波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瞬间掀翻了整面博古架。在漫天飞散的瓷片与木屑中，我不顾一切地扑向愣在原地的小武，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块飞溅的汝窑残片，剧痛瞬间袭来，但我却紧紧咬牙坚持着。浓烟渐渐散尽，整个店铺一片狼藉。柜台下的暗格已被炸开，那柄青铜剑安静地躺在废墟里，剑身浮现的血色纹路正组成四个篆字：见龙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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