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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出发（第2页）
影语者们围井而坐，开始吟唱。歌声低哑，每个音节都像从胸腔撕扯而出。随着声浪起伏，井中渐渐泛起泡沫，泛着虹彩，如同石油与泪混合。忽然，一只苍白的手破水而出，五指扭曲，指甲脱落，掌心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
接着是手臂，肩膀，最后是一具完整躯体缓缓升起。
那“人”通体雪白，皮肤透明，可见内部流淌着银色液体。它的脸不断变化，时而老妪，时而少年，时而婴儿啼哭状，仿佛容纳了千万张面孔。最骇人的是它的嘴??缝着七道黑线，每一道都渗着墨汁般的血。
“言尸。”灰喙低语，“它被七种禁语撑爆过灵魂，故以缝唇镇压。”
影语者首领捧起陶碗，将影浆倾入井中。刹那间，言尸全身剧震，缝线一根根崩裂。第一道线断时，空中浮现虚影文字：
>“我说出真相那天，女儿正在编花环。”
第二道断时：
>“他们说我叛国，因为我告诉学生，天空本来是蓝的。”
第三、第四道接连崩开：
>“我藏了三十七封信，每一封都是别人不敢寄的情书。”
>“我的名字叫阿兰，不是‘编号0429’。”
直到第七道线彻底断裂，言尸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但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是一种直接钻入脑海的语流，不属于耳朵，而属于记忆本身：
>“不要重建庇护所。
>要让每一个谎言坍塌的地方，
>自然长出新的门。
>我们不需要守护者，
>我们需要千万个敢在谎言盛行时眨一下左眼的人。
>记住：
>当你说出真话，
>你就成了别人的庇护所。”
话毕，言尸化作银雨洒落，每一滴都渗入沙地，瞬间催生出一圈圈荧光苔藓，拼出同一句话，反复循环。
紧接着，井底轰鸣，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水柱高达十丈，映着月光竟折射出彩虹。更奇的是，水中浮现出无数人脸，男女老少，皆张口无声，却让我**看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仿佛某种共通语义直接注入意识。
“这是……集体记忆的具象化？”我颤声问。
灰喙仰望着水柱，眼中映着万千面孔：“不，这是‘语灵’的回归。绿笔曾吸食它们，蓝笔试图记录它们，而现在，它们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泉水持续喷涌一夜，至黎明方歇。原本荒芜的沙漠中心，竟形成一片浅湖，湖面平静如镜，倒映星空。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湖底沉积的不再是沙砾，而是一层层叠叠的纸页??全是被人焚烧过的书籍残片，此刻却完好如初，字迹清晰，随水流轻轻翻动。
“这是被焚毁的所有话语。”影语者女子轻抚湖面，“它们没有消失，只是沉睡。现在，它们醒了。”
我们静立良久，无人言语。
直到幼年哥布林突然走向湖边，用爪子小心翼翼捞起一页残纸。纸上写着一首童谣，开头是：“月亮不是银币，是妈妈切碎的梦。”它盯着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对着湖面，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声音稚嫩，却坚定。
刹那间，湖水泛起涟漪，其他残页纷纷自动翻动，仿佛有无形之手在逐页朗读。一首诗、一段法律、一封情书、一句咒骂……亿万声音交织升腾，汇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冲云霄。
天际的“言语之眼”星座猛然一颤，随即开始旋转，星轨拉长，重组为全新图案??不再是眼睛，而是一张**正在说话的嘴**。
“第六庇护所……”我喃喃，“它不在地理坐标上。它是当足够多人同时说出真话时，天地共鸣形成的场域。”
灰喙笑了：“所以它无法被摧毁，除非人类永远闭嘴。”
我们决定不再前行，而是留在湖边，建立一座“回音村”。不用围墙，不用哨塔，只用一圈由哥布林爪痕、影语者暗符、湖底残页拼成的环形地文作为界标。每日清晨，村民聚集湖畔，轮流朗读捞起的文字。有人读到愤怒处摔杯，有人听到旧爱诗句泪流满面，更有孩子将句子画成壁画，涂满岩壁。
一个月后，第一批访客到来??三个逃亡的文书官，带着被删改的律法原件。他们颤抖着将文件投入湖中，瞬间，正确的条文从水底浮现，自动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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