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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把控的灵石矿脉上有一群矿工,俗称采石人,他们多是青壮年,是家中的顶梁柱,上有年迈父母,下有成群子女。
他们身无长技,家无余财,相比于出城拿命与魔兽搏杀,挖矿看上去是一份相对安稳的活计,然而,只是看上去而已。
这个世道,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狄家早年间公开过挖掘灵石矿的技术,从阵图到挖掘器械的制造图,全部免费,公开向所有名下有灵石矿的世家。
这些技术很安全,可不够便宜,相比于雇佣凡人的碎银几两,无论阵法运转还是挖掘机器维护都成本不菲,由此,采石人应运而生,且供不应求。
地底工作环境艰苦,黑黢黢的甬道见不着一丝自然光,距离地面好几里的直线距离,这些采石人吃喝拉撒基本都在地下,住宿在矿脉附近,半年到一年才得到休假与家人团聚。
然而这并非最难熬的,最让人崩溃的是为了节约成本,世家对于采石人的防护措施几乎为零,许多常年在矿脉上的采石人患上了尘肺病。
开采灵矿时,灵石粉尘逸散出被吸入体内,而凡人不似修士可以运转功法将这些粉尘内蕴含的灵力吸收,将废渣排出体外,大量的粉尘堆积在肺部,给身体带来不小的负担。
当然,定期寻找修士中的医师,也是可以帮助清除肺部淤积的,可谁出得起这份钱呢?他们挖矿一年,也未必请得起修士出手一次。
当被确诊为尘肺病时,采石人多是寻找凡人医馆寻求救治,因为他们只抓得起寻常医馆开出的药方,甚至有时变卖家产,依旧人财两空。
邵糖说的是一处灵石矿脉坍塌引发的惨案,加上先前的尘肺病患者,那座矿脉死伤人群有三位数了,属于重大案件,然而却被轻飘飘压了下来,家属至今未拿到赔偿,伤患也没有得到相应照顾。
“我去探望幸存者时,他们说······”邵糖表情是略微的讥讽,可眼底确实深重的酸涩,“他们说尘肺病,是只有穷人才会得的病,他们说,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低矮的房檐、补丁摞补丁的旧衣、瘦骨嶙峋的一家,或许这就是北域大部分人的全部。
奉行狼性文化的北域,遵循优胜劣汰的基本法则。
过不好,是因为你弱。
被欺负,是因为你弱。
遇坎坷,是因为你弱。
弱者不配享有人生。
自小被灌输“强者才配统领资源”“遭遇诘难不公都是因为自身弱小”“有能力的人会在坏事发生前就做好准备”的北域人,从未质疑过为什么他们已经这么努力了,依旧没得到应属于自己的那份权利。
若问为什么生活那么苦,他们会告诉你“资源本来就很少”“只有优秀的人才可以得到更多”,毕竟就算是立了功的军官,也因资源的稀缺,需要等待许久才能领取上属于自己的那份奖励。
不好评判这种观念的对错,只能说,统治者结合北域现状,做出了筛选。
可是清平乐想要天下大同,至少大部分人都吃饱饭、穿暖衣,众志成城面对困难挑战,而不是强者独享一切,百姓倾其一生只为争那可怜的名额。
“我不是在否定优胜劣汰,也不是鼓吹摆烂躺平,只不过若集体里的大部分人,通过努力都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那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邵糖的表情很冷静,“很显然,北域就是这个情况。”
“北域是很明显的军阀统治,军功至上确实可以应对恶劣的外部环境,但身处封建王朝,它又无法避免世袭,所以啊······畸形的内卷产生了。”
“白夫子,你说百姓们为什么那么穷呢?灵石矿工每天上工七个时辰以上,吃着粗陋的饭食,住着破落的屋子,然而他们一年所得,甚至没有世家子一顿饭多。”
“可有些人却可以躺在矿山上拿钱,有的甚至家里没有灵石矿,光靠买办通商路径便赚得盆满钵满。他们一边吸着采石人的血,一边告诉他们之所以穷是因为不够努力,之所以被克扣是因为屁大点儿的小错误,于是采石人愈加卖命地挖。”
邵糖微微抬起头,似乎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采石人挖呀挖呀,只想在过年回家时带回足够家人接下来一年生活的银子,可他们的肺熬坏了,背熬弯了,甚至在矿洞里遇到了爆炸、坍塌都拿不回一铜子儿的赔偿,凭什么呢?因为他们穷吗,因为他们弱小不敢反抗,所以才可劲儿地欺压吗?”
青稚雅紧紧捏住拳头,她对于底层百姓生存环境有所了解,可每每知晓时,往往是悲剧发生后,想提前阻止,却无力回天。
这种情况不止北域有,重溟四域皆有之,三垣弟子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奔波于妖魔邪祟出没之地,然而这世道,更多的是人迫害人,妖邪也由人心生。
“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呢?”她隐隐觉得眼前之人是有答案的,甚至手上有切实可行的方案。
“改革!”邵糖眸光坚定,握紧拳头,“自下而上的改革!我要这方世界百姓当家作主!要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不被轻贱!我们不要买办!不要封建!重溟的未来在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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