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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钻进鼻腔,我摩挲着桃木剑上斑驳的刻痕,那些用朱砂描过的驱魔符文早已褪色,只剩几道暗红的沟壑。林婉儿缩在我身后,她素白的道袍下摆沾满泥浆,发间那枚银铃随着颤抖轻轻摇晃——那是她母亲下葬时陪葬的物件,三年前我在乱葬岗救下她时,铃铛还系在她襁褓上。
停尸间的顶灯突然滋啦作响,幽绿的电流顺着钨丝蜿蜒,三十七具裹着白布的尸体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林婉儿冰凉的手指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师父,第三排中间那具...白布在动!”
我眯起眼睛,帆布包里的铜钱剑突然发烫。那具尸体的白布表面凸起一团蠕动的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游走。金属推车的轱辘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尸体突然直挺挺坐起,裹尸布滑落的瞬间,腐烂的下颌骨“咔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黑洞洞的喉咙里不断涌出的黑虫。
“镇!”我甩出朱砂符,符咒却在触及尸体的刹那燃起幽蓝火焰。林婉儿猛地扯下五帝钱串,铜钱相撞的脆响在密闭空间炸开。她后退时撞翻了金属柜,柜门镜面映出骇人的景象——数十具尸体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灰白长发垂落至脚踝,腐烂的指尖滴着黑色黏液。
“破!”我咬破食指,将心头血抹在桃木剑上。剑气劈开迎面扑来的尸群时,我瞥见通风口闪过一抹暗红。那是个倒挂着的身影,青灰色的寿衣下露出嶙峋的脚踝,嘴里咬着半截发黑的手指,正咧着没有嘴唇的嘴冲我们笑。
“炼尸匠!”我想起王有德塞钱时的模样。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额角青筋暴起,金表在他擦汗时撞得办公桌咚咚响:“李道长,求求您救救场子...上个月开始,监控拍到空荡的走廊里飘着白影,夜班保安被发现时,整个人蜷缩在焚化炉旁,嘴里塞满了自己的指甲...”
林婉儿的五帝钱突然崩断,最近的尸体张口咬向她咽喉。我掷出铜钱剑贯穿尸体天灵盖,腥臭的黑血溅在墙上,竟组成一个扭曲的“囚”字。通风口传来桀桀怪笑,炼尸匠倒挂着落在尸堆中央,他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生生剥下又胡乱缝上,露出的森森白骨间还挂着几缕腐烂的肌肉。
“游方道士?来得正好。”他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第七十九具材料,就用你们的皮!”话音未落,所有尸体同时暴起,腐烂的手爪撕破道袍。我怀中的黄符突然全部变成白纸,林婉儿脖颈处的银铃却在这时发出清越的声响。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躁动的尸群竟停滞了半秒。林婉儿指着东南角大喊:“师父,阵眼!”角落里摆着个漆黑陶罐,罐口插着染血的桃木钉,罐身缠绕的婴儿脐带还在微微蠕动。我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借着银铃的震慑冲向陶罐,炼尸匠发出凄厉尖叫,无数尸虫从他七窍钻出,在空中织成一道黑色的墙。
林婉儿将银铃抛向空中,铃铛悬浮旋转,散发出刺目的白光。我一剑劈开陶罐,腥臭的黑液溅入眼中,恍惚间看见罐内蜷缩着一具浑身是伤的婴儿尸体,胸口插着的镇魂钉上刻着王有德的生辰八字。
“不——!”炼尸匠化作一摊血水,尸群纷纷倒地。林婉儿瘫坐在地,银铃“叮”地一声裂成两半。晨光透过气窗洒进来,火葬场的烟囱开始冒出青烟,但我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王有德眼底那团若隐若现的黑气,分明是被下了血咒的征兆。
我们刚走到火葬场门口,王有德战战兢兢递来尾款。我突然扣住他手腕,盯着他急速跳动的太阳穴:“王先生,那具失踪的无主尸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灵车直直撞进火葬场,车门打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车上躺着本该已经火化的第七十九具尸体,它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枚铜钱,正是我昨夜插进尸群的那串五帝钱。
晨光被厚重的云层碾碎,在王有德惨白如纸的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他手腕被我攥住的地方,血咒的黑气正蚯蚓般蜿蜒游走。灵车撞进火葬场的轰鸣声还在耳畔回荡,第七十九具尸体脖颈处的铜钱泛着诡异的幽光,与我腰间断裂的五帝钱串遥相呼应。
“李、李道长,您这是干什么?”王有德喉结上下滚动,西装革履的他此刻却像被抽走骨头般佝偻着,名贵的鳄鱼皮带扣硌在金属门框上,发出咔嗒的轻响,“尸体...尸体怎么会...”
“少装蒜!”林婉儿突然冲上前,素白道袍被夜风掀起,露出腰间缠着的镇魂绳,“你生辰八字刻在镇魂钉上,和炼尸阵的陶罐里的婴儿尸体有什么关系?”她脖颈处还留着尸爪抓挠的血痕,说话时牵动伤口,疼得睫毛微微发颤。
王有德瞳孔骤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色血沫。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堆着骨灰盒的木架,檀木盒子雨点般砸落。我瞥见其中一个盒子底部,赫然印着“张淑芬2023.7.15”的字样——那是林婉儿母亲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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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冷笑一声,桃木剑抵住他咽喉,“三年前乱葬岗的弃婴,如今成了你操控炼尸匠的棋子?”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泥泞的坟堆间,女婴的啼哭混着纸钱燃烧的焦糊味,我扒开腐烂的草席,看见襁褓里的林婉儿正攥着那枚银铃,而不远处新立的墓碑,正是张淑芬的。
王有德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嘴角撕裂般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黑牙:“是又怎样?那个老虔婆发现了我和炼尸匠的交易,非要带着女儿去报警!”他猛地扯开衬衫,胸口布满扭曲的符文刺青,“我让炼尸匠把她做成了养尸罐,谁知道她临死前竟用精血给女儿下了守护咒!”
林婉儿浑身颤抖,银铃碎片在掌心割出血痕:“所以你故意引我们来破阵,就是为了毁掉银铃,解开母亲的封印?”她话音未落,王有德突然暴起,嘴里竟伸出半米长的舌头,直取她咽喉。
我挥剑斩断舌头,黑血溅在墙上,瞬间腐蚀出一个骷髅形状的孔洞。王有德惨叫着跪倒在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快退!”我拽着林婉儿后退,却见他的尸体轰然炸开,漫天血肉中,一枚血色符咒飞向焚化炉方向。
“追!”我拉着林婉儿冲进走廊,腐臭味愈发浓烈。两侧墙上的安全指示灯泛着幽绿,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转过拐角时,我突然刹住脚步——整面墙的监控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同一个画面:穿着寿衣的炼尸匠倒挂在通风口,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里露出的,竟是林婉儿满月时的照片。
“这不可能...”林婉儿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明明...我明明是被父母遗弃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屏幕里的炼尸匠突然转头,没有眼皮的眼睛直直看向我们,咧开嘴,用林婉儿母亲的声音说道:“我的乖女儿,来陪妈妈了...”
通风管道传来剧烈的震动,无数黑虫如潮水般涌出。我迅速甩出三张镇魂符,却在触及虫群的瞬间被啃噬成灰。林婉儿突然举起银铃碎片,沾着自己鲜血的铃铛竟重新发出微光,将虫群逼退半米。“师父,祭坛在焚化炉!”她大喊道,“炼尸匠要借火葬场的业火,彻底炼化母亲的尸身!”
我们冲进焚化间时,高温扑面而来。十二个焚化炉同时亮起猩红的警示灯,中间的祭坛上,炼尸匠正将一具布满符咒的女尸推进炉门。那女尸的面容与林婉儿有七分相似,手腕上还戴着和她同款的银镯子。
“住手!”林婉儿挣脱我的手,冲向祭坛。炼尸匠怪笑着举起骨笛,刺耳的笛声响起,祭坛四周爬出无数戴着婴儿面具的干尸。我挥舞桃木剑劈开干尸,铜钱剑却在这时发出蜂鸣——第七十九具尸体不知何时出现在炼尸匠身后,空洞的眼眶里,两枚铜钱竟开始渗出鲜血。
“小心!”我拽住林婉儿翻滚躲避,尸体的手爪擦着她头皮划过,带落几缕青丝。炼尸匠将女尸推进焚化炉的瞬间,林婉儿的银铃碎片突然发出刺目白光。女尸在火焰中睁开眼睛,对着我们露出温柔的微笑,口中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血珠。
血珠飞入林婉儿眉心的刹那,她周身泛起金色光芒。祭坛上的符咒开始逆向旋转,炼尸匠发出惊恐的尖叫,他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逐渐化作一团黑雾。第七十九具尸体轰然倒地,眼眶里的铜钱滚到我脚边,上面竟浮现出王有德临终前的脸。
焚化炉的火焰渐渐熄灭,女尸的骨灰中,一枚崭新的银铃缓缓升起。林婉儿颤抖着接住铃铛,铃声清脆悠扬,带着某种超越生死的力量。但我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火葬场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地面的声响,以及婴儿若有若无的啼哭声。
银铃的余韵在焚化间消散,铁链拖曳的声响却愈发清晰,混着婴儿若有若无的啼哭,从火葬场深处的地下停尸库传来。林婉儿攥着新生的银铃,铃身还带着母亲骨灰的温热,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她颈间被尸爪抓伤的伤口渗出黑血——那是炼尸阵残留的诅咒,正在侵蚀她的血脉。
“师父,下面有东西在呼唤我。”她的声音带着不属于人类的空灵,瞳孔深处泛起诡异的幽蓝。我立刻扯下袖口缠住她手腕,镇魂绳上的朱砂符文亮起微光,勉强压制住蔓延的黑气。地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整座建筑都在震颤,通风管道里簌簌落下陈年的灰尘。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腐臭的气息裹挟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应急灯在潮湿的空气中闪烁,照亮了通道两侧排列整齐的冰柜。每扇冰柜门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最新的一张写着“2024.12.31无名氏女婴”,日期正是昨夜。林婉儿突然挣脱我的手,朝着通道尽头狂奔而去,银铃在她身后拖出一道破碎的光影。
“婉儿!”我握紧桃木剑追上去,铜钱剑在帆布包里剧烈震颤。冰柜里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透过结霜的玻璃,隐约可见苍白的手掌在里面拍打出诡异的图案。第七个冰柜突然炸裂,浑身青紫的婴儿尸体悬浮在空中,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枚纽扣,嘴角还沾着未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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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养尸阵的活祭!”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符咒化作流光击中婴儿尸体。那具小小的身躯却突然膨胀,皮肤下凸起蜿蜒的血管,张开的嘴里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林婉儿的银铃适时响起,清越的铃声震碎了它的天灵盖,黑血泼洒在冰柜上,竟显现出王有德的字迹:“最后一具,成了!”
通道尽头的铁门轰然洞开,猩红的烛火照亮了地下祭坛。十二口黑棺围成圆圈,中间的石台上躺着个浑身缠满符咒的孕妇尸体,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正在有规律地蠕动,仿佛里面的胎儿还活着。炼尸匠的黑雾在角落凝聚成形,这次他的脸变成了林婉儿母亲的模样,嘴角却挂着炼尸匠标志性的狞笑。
“欢迎来到最后的仪式,小道士。”黑雾发出刺耳的双重声线,“你以为毁掉养尸罐就能结束?当年张淑芬怀着身孕被做成尸罐,这孩子在母体里当了三年鬼胎,今晚子时,他就要借尸还魂!”石台上的孕妇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空洞的瞳孔里倒映出林婉儿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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