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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旧刃新痕共草生
晨露还凝在裂穹刀的寒铁星子上时,凌羽正蹲在草甸东头的石碾旁,用磨刀石轻轻蹭着刀身。裂穹刀已不再是当年那柄饮血的利刃,刀刃被磨去了大半锋芒,刀背处被他用钢锉开了道浅槽——白若雪说这样能用来给共生草培土,比木铲好用。
“当心手。”苏瑶抱着捆新割的草料走过来,流萤剑斜挎在肩头,剑穗上的月光石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她把草料放在石碾旁,蹲下身替凌羽拂去袖口的草屑,“若雪说今天要翻药圃,你这刀改的‘锄头’可得派上用场。”
凌羽停下动作,指尖划过刀背的浅槽。槽底还留着细密的锉痕,像谁在金属上写了串看不清的字。“想起在滇西雨林,你用流萤剑给我削箭头的样子。”他忽然笑,“那时候你剑刃比现在我的刀还钝,削三根箭头断两根,气得用剑鞘敲我脑袋。”
苏瑶瞪他一眼,伸手拔出流萤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剑脊处有道极细的裂纹——那是三年前在漠北,她用剑脊挡下一枚毒针时崩的。后来柳依用银线细细缠了,说是能护住剑骨,此刻银线在光下闪闪烁烁,倒像串缀在剑上的星子。
“后来还不是靠这剑救了你的命?”她用剑尖轻轻敲了敲裂穹刀的浅槽,“在红海沿岸,若不是我用剑挑开你胸前的诡雷引线,你坟头的草都比共生草高了。”
两人正说着,白若雪提着竹篮从草甸深处走来。篮里装着刚采的野菊,黄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她走得急,裙摆扫过草叶,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落在凌羽的刀背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快来看!”她声音里带着雀跃,将竹篮放在石碾上,从篮底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在老榕树下挖药时挖到的,锁都锈死了。”
凌羽接过铁盒,入手沉甸甸的。盒身布满了弹孔,边角处还留着烧灼的痕迹,像块从战火里捡出来的废铁。“是‘龙王’组织的信号盒。”他指尖抚过盒面的烙印,那是个狰狞的龙首图案,“当年在西伯利亚,我见过这东西,里面装的是定时引爆器。”
柳依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她望着铁盒的眼神有些复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是老仆人的。”她轻声说,“他当年负责保管这些,却总偷偷拆了里面的炸药,换成晒干的草药。有次被首领发现,打断了他三根肋骨。”
凌羽忽然想起那个总爱蹲在雪地里抽烟的老人。满脸皱纹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却会在柳依练刀受伤时,用雪搓热了手给她揉淤青。他试着掰了掰铁盒的锁扣,锈铁“嘎吱”作响,竟真的被他掰开了。
里面没有炸药,只有半盒晒干的共生草籽,还有张泛黄的羊皮纸。纸上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草籽落处,无刀光,有饭香。”
白若雪的眼圈红了,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草籽,放在掌心。草籽带着岁月的干涩,却在她掌心的温度里,仿佛要抽出嫩芽来。“他早就想离开了。”她声音发颤,“在西伯利亚时,他总说等战争结束,就找片草场种共生草,说这草不挑地,有土就能活,像咱们这些人。”
柳依忽然转身走向篝火堆,回来时手里拿着个旧马鞍。鞍桥处有个碗口大的洞,边缘还留着烧灼的焦痕——那是五年前,凌羽在漠北用它挡子弹时留下的。后来柳依把它改成了个小凳子,此刻她把马鞍凳放在石碾旁,拍了拍凳面:“坐吧,老仆人总说,坐着说话比站着踏实。”
四人围着马鞍凳坐下,凌羽把铁盒里的草籽倒在掌心,白若雪将野菊撒在草籽旁,苏瑶用流萤剑的剑穗轻轻扫过,柳依则哼起了《共生谣》的调子。晨光漫过他们的肩头,落在裂穹刀的浅槽里,落在流萤剑的银线上,落在铁盒的弹孔里,落在马鞍的破洞上,像给所有旧痕都镀上了层暖融融的光。
“把草籽种在老榕树下吧。”凌羽忽然说,“让它们陪着老仆人的念想,也陪着咱们的日子。”
苏瑶点头,用流萤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再围圈石头,就当是咱们的地界,谁也不许欺负这些草。”
白若雪笑着去捡石头,柳依则把铁盒拆开,将铁皮展平,用凌羽的刀在上面刻了四个字:“共生之土”。刻到最后一笔时,铁皮忽然裂开,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照片——是个穿着旧军装的年轻人,眉眼间竟与凌羽有几分相似。
“是老仆人年轻时。”柳依的声音有些发哑,“他说过,自己也曾是兵,后来厌倦了杀戮,才躲进了‘龙王’组织。”
凌羽望着照片上的年轻人,忽然想起草甸尽头那座孤零零的坟。去年他们在老榕树下发现时,坟头已长满了共生草,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只刻着把歪歪扭扭的刀。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老仆人最后的归宿。
日头渐渐升高,草叶上的露珠开始蒸发,在空气中凝成淡淡的雾。凌羽扛起改好的裂穹刀,苏瑶提着流萤剑,白若雪抱着装草籽的竹篮,柳依则拎着那个铁皮牌,四人慢慢走向老榕树。
路过篝火堆时,昨夜烤山鸡的余烬还冒着青烟,混着野菊的香气,在草甸上漫散开。凌羽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石碾旁的马鞍凳——凳面上的破洞正对着太阳,把阳光漏成个圆形的光斑,落在草叶上,像枚永不褪色的勋章。
老榕树下,凌羽用裂穹刀刨开泥土,苏瑶用流萤剑把土块敲碎,白若雪将草籽撒进坑里,柳依则把“共生之土”的铁皮牌插在旁边。做完这一切,四人并肩坐在树根上,谁都没有说话。
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共生谣》未完的调子。草籽落在土里的瞬间,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回应——昆仑冰缝里的喘息,滇西雨林中的低语,红海沿岸的心跳,西伯利亚雪地里的叹息,都顺着风,慢慢渗进了这片土地。
凌羽低头看着掌心的泥土,忽然明白,那些被称作“兵王”“战神”的过往,那些属于“龙王”的阴影,从不是结束,而是换了种方式活着。就像裂穹刀不再饮血,却能滋养草籽;流萤剑不再杀敌,却能守护泥土;就像他们,终于把刀光剑影,活成了柴米油盐。
远处的共生草浪翻涌着,新的嫩芽正顶破泥土,向着阳光生长。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照见四个紧紧依偎的身影,照见石碾旁的旧刀,照见树根下的新土,照见所有关于杀戮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共生草尖的那滴晨露,干净,透亮,带着生生不息的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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