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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理直气壮地想：如果曦雾接受不了自己会在他壮年时死去的事，那到时候曦雾殉情一起去死不就好了吗，反正他本来就是个这样的极端恋爱脑。

nbsp;nbsp;nbsp;nbsp;像是在畏惧寒冷一般，枢零蜷缩着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nbsp;nbsp;nbsp;nbsp;曦雾的痛苦终于渗透出他回忆的纸页，所有的暴雨都在这一刻追上了他的心；曦雾过去说“不要离开我”时的软弱，在这一刻终于也成了他的软弱。

nbsp;nbsp;nbsp;nbsp;他颤抖瑟缩着流泪，终于明白了过去，曦雾有时为什么向他忏悔。

nbsp;nbsp;nbsp;nbsp;“曦雾，我也可以向你忏悔吗……

nbsp;nbsp;nbsp;nbsp;“对不起……那天你说，我觉得你的一切想法、一切感情都只是一坨冲走就好的屎，对不起……你说我才是我们感情中最自私的那个人，对不起……明明我有着那样的能力，能直接看见、碰到你的感情，却也还是……呜呜……

nbsp;nbsp;nbsp;nbsp;“我没能成为你称职的爱人，一直都在逃避我没法陪伴你一辈子、也无法保护我们的孩子的事；一直什么实质性的事物都没有、也没准备为我们共同的家付出；一直把这些痛苦全扔给你一个人焦虑；一直再度逃避着对你的焦虑恐慌视而不见，装作毫不知情地样子只跟你享受你带给我的那些幸福快乐……

nbsp;nbsp;nbsp;nbsp;“现在你要死掉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只享受着你的爱，却并没能用自己的爱好好浇灌你，于是你就要彻底枯萎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根本就不是你脆弱，而是只索取不回报的我把你蛀空了，我没有给你能使你在痛苦中坚持下去的力量……”枢零低垂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这样讨厌的、不负责任的、自私的我，根本不值得你因我而死掉……我甚至不配拥有你的爱……

nbsp;nbsp;nbsp;nbsp;“所以，曦雾……别死好吗，我们可以…正式离婚……你从此回你的法丽塔，不再和我有繁育任务要执行，你继续像以前，像你遇到我以前那样，每天快快乐乐地玩你的电子游戏……

nbsp;nbsp;nbsp;nbsp;“你可以把你和我这十多年的记忆全编辑删除掉，你也不会再想念我……这样至少我们都能活下去，我的族群也安全了……”

nbsp;nbsp;nbsp;nbsp;无人回应他。

nbsp;nbsp;nbsp;nbsp;但枢零当然清楚曦雾会做什么样的回答。

nbsp;nbsp;nbsp;nbsp;曦雾到底或笑着、或哭着、或恨着和他说过多少遍“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呢？枢零此刻不敢去回忆，更不敢去数……

nbsp;nbsp;nbsp;nbsp;“曦雾……”他大哭了起来，“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一缕回眸终于幽幽地落在了枢零身上。

nbsp;nbsp;nbsp;nbsp;枢零仍沉浸在偌大的悲伤之中。

nbsp;nbsp;nbsp;nbsp;“你说你和我的一切真像一场梦，我却觉得我和你度过的每一天，都好像还在昨天……你的声音，你的气息，你的眼泪，你的笑……我会在每一天每一天回忆起你，无时无刻，我生活里的太多事情都留下了你的痕迹，会使我想你……

nbsp;nbsp;nbsp;nbsp;“曦雾，你可不可以不要死，可不可以不要独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

nbsp;nbsp;nbsp;nbsp;“求你了……不要离开我……至少不要那样彻底的离开我……”他泣不成声，逐渐像一枚虫茧一样匍匐在地，“不要离开我……”

nbsp;nbsp;nbsp;nbsp;风吹来漫天的白纸片。

nbsp;nbsp;nbsp;nbsp;窸窣的风声中，夹杂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幽幽叹息。

nbsp;nbsp;nbsp;nbsp;街道上的嘈杂声在逐渐寂静下去。

nbsp;nbsp;nbsp;nbsp;当枢零抬起头时，四周的景色已全然变样，血色的天空下着血色的雨，血色的地面堆积着曾在海曦生命中来去的所有人的尸体。

nbsp;nbsp;nbsp;nbsp;一道单薄半透明的幽灵似的身影，正幽幽地看着他。

nbsp;nbsp;nbsp;nbsp;亡魂海曦“咚！”一声将自己新死的尸体扔到枢零面前，又对枢零张嘴做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并踢一脚自己的尸体将它向枢零踹得更近些。

nbsp;nbsp;nbsp;nbsp;枢零用力摇头，低垂在脸颊两侧的羽须软弱得像两条破绷带。

nbsp;nbsp;nbsp;nbsp;亡魂海曦便蹲下身，剖出自己尸体里的心脏，主动递到枢零面前喂他吃。

nbsp;nbsp;nbsp;nbsp;可不管他怎么将自己的心脏往枢零嘴边塞，枢零都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肯张口，只流着眼泪看着他。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亡魂海曦扔掉自己被枪毙后破碎的心。

nbsp;nbsp;nbsp;nbsp;又生硬地将枢零从地上拉起，拖拽着往梦境边缘的方向飘去。

nbsp;nbsp;nbsp;nbsp;枢零无法避免地踩在了尸堆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跟随着。

nbsp;nbsp;nbsp;nbsp;到如今他已几乎全部知晓，这些尸体曾在海曦的生命中留下过些什么烙印。

nbsp;nbsp;nbsp;nbsp;他现在脚正踩着的这具，是海曦在东三药厂中的一位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动员广播里的一句“生产任务重”，间接导致他死在了一场安全事故中；

nbsp;nbsp;nbsp;nbsp;而他正迈出的腿即将踩中的这具，则是一名海曦从战场上救回的士兵，本来人是救活了的，但后来他受不了身体重度残疾的打击，吞枪自尽了；

nbsp;nbsp;nbsp;nbsp;那边的那个死相异常惨烈的，不是被敌军炸死的，而是死于己方装备质量不佳，武器抱在他手上的时候忽然炸了，他飞出去的半块人体组织零零碎碎地挂在了海曦的耳朵上荡秋千；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他们都是海曦说出“不要离开我”时，回以的那片空白的沉默、躲闪的逃避、没有回音的通讯。

nbsp;nbsp;nbsp;nbsp;跨过最后一具尸体，枢零被亡魂海曦带至了梦境尽头。再往前一步，便是一片虚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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