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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5页）

叶希忍不住笑了，真诚的笑了。他不由得觉得，林清岚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知道了。”

正说话间，家佣走过来，微微躬身道：“小少爷，林小姐，老夫人让您们去用晚餐。”

叶希轻轻点头，随后略一迟疑，问道：“二姐还在家吗？”

家佣恭敬答道：“二小姐原本是打算明日出发，但刚才接了通急电，匆忙赶走了。她特意吩咐我们，不要打扰小少爷的休息。”

“好，我知道了。”叶希轻轻叹了口气，转向林清岚，“清岚，走吧。”

林清岚本来不想留下，刚想推脱几句，但想了想，既然自己要扮演好叶家未来媳妇的角色，晚餐也是必要的环节，于是点点头，忍住想发火的冲动，决定留下来。

餐厅内，叶老夫人已经坐在桌旁，微笑着等待两人到来。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来，她满脸欣慰地招呼道：“来，清岚，坐奶奶旁边。”

林清岚听话地在她身边落座：“好的，奶奶。”

叶希熟练地驾驶着轮椅，缓缓移动到餐桌另一侧，家佣早已移开椅子，他稳稳停下，面前是一碗米粥和几片煮得软烂的蔬菜。餐桌另一端，叶老夫人和林清岚面前摆满了鸡肉、鱼肉、清汤和几盘精致的配菜。林清岚毫不客气地开动，偶尔抬眼，看到叶希正慢慢地喝粥，动作轻缓，神情专注。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的左手——那只手安静地搁在轮椅扶手上，手指微微蜷曲，显得无力而毫无生气，仿佛只是静静地停靠在那里，毫无存在感。叶希坐得笔直，背部不敢稍微前倾，脸上却带着温和的微笑。他用唯一能动的右手小心地将汤匙沿着碗边轻轻刮平，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克制，仿佛力气稍大些就会让这点温热的粥溅出。

叶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嘴角带着一抹勉强的微笑：“小希，慢慢吃，别着急，多吃一点。”

叶希抬起头，眼中依然温柔如常，轻轻笑着应道：“嗯，奶奶，您也多吃点。”

说完，他目光重新回到碗里，缓缓地将汤匙送到嘴边。汤匙上那少得可怜的几滴粥被他小口吞下，每一次都像耗尽全力般，气息微微发颤。

叶希吃了几口，便缓缓放下汤匙，拿起桌边的布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细致，像是这简单的用餐也是一种仪式般认真。林清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楚——她第一次意识到，只能用一只手吃饭，竟会如此别扭艰难。

而她则用两只手，自如地夹菜、舀汤，吃得随意而轻松。她下意识地停了筷子，微微皱眉，看着叶希吃下一口粥后放下汤匙，再次拿起布轻轻擦拭嘴角。如此简单的动作，仿佛却耗去了他太多力气。

他不急不躁地继续着，不动声色地藏起所有的不便，直到他再一次拿起汤匙时，手微微颤了颤。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叶希抬眼朝她淡淡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们家的厨子煮得不错，清岚，你多吃些吧。”

林清岚微微挑眉，若无其事地应道：“确实不错。这汤真鲜，奶奶，我能跟厨子讨个食谱吗？我爸妈一定会喜欢。”

叶老夫人闻言笑意盈盈，连声应道：“当然可以，”随即吩咐家佣去请厨师。

不一会儿，老厨师李叔快步走了进来。他打量了眼叶希面前只动了几口的粥，不禁有些担忧：“小少爷，是不是这粥不合胃口？下次我煮得更细些？”

叶希微微摇头，温和地答道：“不用了，李叔，粥很好，是我自己吃不下了，别担心。”

林清岚看着叶希淡淡地道谢，又歉意地解释着自己的胃口不佳，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快。这人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甚至在面前的是多年老厨也不改那种客气与疏离。她心里有些火大，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在气什么。

这到底是他的不方便，还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自我压抑？他就不能说一声累了、吃不下了？每一句都得说得滴水不漏，不让人难受。她忍住满腹的话，转过头挤出一个笑容对李师傅说道：“李师傅是吧？您煮的汤真的很好喝，可以给我食谱吗？我爸妈也肯定喜欢。”

老李笑得满脸开怀，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给您写下来。”

林清岚拿着食谱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对在门边的叶希扬声道：“小希，下个礼拜见。”

叶希微微一笑，朝她点头，笑容温柔而平静。叶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互动，眼中满是安慰与欣喜。等到林清岚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叶希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叶老夫人听见，立刻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希，夜里凉了些，快去休息，别着凉了。”

“嗯，奶奶。我有点累了，爸妈回来时麻烦帮我转达一下。”叶希点了点头，语气轻缓而礼貌。

“好，快去吧，别累着。”叶老夫人柔声道。

叶希转动轮椅，慢慢驶回房间。回到房里，他看着四周安静的空间，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无形的重担。然后，他熟练地操控轮椅进入浴室，开始自己的清洁准备。

他缓慢而小心地解开纽扣，右手动作迟缓地把纽扣一颗颗解开，直到上衣敞开。他先从右肩脱下衣袖，再小心地用右手托起左手，将那无力的手臂从衣袖中小心地抽出。脱下衣物，胸前一道新的疤痕露了出来，红色尚未褪去，缝合的细线还留在上面。稍微一动，伤口就微微泛起隐隐的钝痛。他低头看向腰间，那里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电线，连接着他身上的左心室辅助装置。电线被胶布固定在皮肤上，严密地贴合。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慢慢地揭开那片胶布，缓缓地拉起电线外露的部分，仔细地清理着接口的肌肤。他的手因为动作缓慢而微微颤抖，电线擦过伤口时带来一丝钝痛，迫使他微微闭上眼睛缓解片刻。清洁好后，他又拿出新的胶布，将电线重新固定在身体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叶希感到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沉重而急促，额头隐隐冒出汗珠。他放下手，闭上眼，安静地等待因低头引发的头晕逐渐消散，直到呼吸恢复平稳，这才缓慢地继续动作。

他将双腿移到轮椅边缘，轻轻落地，随后深吸一口气，支撑着站起来，慢慢脱下裤子，扶着扶手朝浴室内走去。浴室里早已准备了淋浴座椅，他扶着墙上的栏杆，艰难地坐下，再次停顿片刻，等心跳与呼吸缓和后才开始清洗自己。温热的水流过肌肤，他感到肩膀和颈部的肌肉微微放松，但疲倦却一刻不减。

洗漱结束后，他扶着扶手站起来，穿戴整齐，依次做完所有反向的步骤，最终将自己带回到房间。他打开书桌上的瓶瓶罐罐，依次将药片放入口中，用温水慢慢送下，随后疲惫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在这片安静中，他感到身体沉重地陷入床垫，随即被深沉的疲惫拖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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