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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声钟响之后,城市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不是死寂,而是一种被净化过的宁静,像暴雨洗过山林后的空谷,万物微颤,却不再喧嚣。楚云梨站在钟楼边缘,指尖仍贴着帕子的边角,那块布帛在风中剧烈翻飞,仿佛要挣脱铁链的束缚,独自飞向天际。
她忽然笑了。
笑得眼角泛起湿意,笑得肩膀微微发抖。
因为她听见了??不止是钟声,还有无数个“她”的回应。那些声音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她的意识深处响起:一声轻叹、一次心跳、一句呢喃、一段早已遗忘的儿歌旋律……它们来自不同的时间线,跨越了维度与死亡的界限,汇成一条无声的河流,缓缓注入她的灵魂。
“你听见了吗?”她转头问林昭。
林昭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耳后侧??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他十年前从归真院逃出时留下的植入体取出痕迹。此刻,那片皮肤正隐隐发热,像是有电流在皮下流动。他闭上眼,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
片刻后,他睁开眼,声音沙哑:“我听见了一个孩子在哭。她说‘我不想变成机器’。”他顿了顿,“那是七岁的小璃,在X-3世界,注射前的最后一刻。”
楚云梨点头:“我也看见了。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坐在一间白色房间里,墙上挂着倒计时钟。医生们围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编号为‘Ω-9’的药剂。”她闭眼回忆,“但她没哭太久。就在我们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突然抬头,说了一句:‘你们听,外面有鸟叫。’”
“然后呢?”
“然后……”楚云梨嘴角扬起,“她掀翻了桌子,把针管砸在地上,跑出去了。她沿着走廊狂奔,穿过警报闪烁的通道,最后爬上屋顶。她在雨里张开双臂,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楚、云、璃。”
林昭怔住,随即低笑出声,眼里竟也泛起水光。
“原来,真的能改变。”
“不是我们改变了她们。”楚云梨望着远方渐亮的天色,“是我们让她们记起了自己是谁。”
就在这时,胡意安急匆匆登上钟楼,手中抱着一台老旧的投影仪,外壳布满划痕,显然是从某个废弃站点抢救回来的。“找到了!”他喘着气,“我在X-12世界的备份数据库里挖到了关键信息??关于‘快穿计划’最初的立项文件。”
沈清瑶紧随其后,脸色凝重:“这不是人类主导的项目。”
三人齐齐看向她。
“什么意思?”林昭皱眉。
沈清瑶将一块金属芯片插入终端,屏幕瞬间跳出一段全息影像。画面中,是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塔楼,通体由黑色晶体构成,表面不断流动着类似神经突触的光纹。塔顶射出十二道光束,分别连接着不同颜色的时间轴线。
>【项目代号:归巢】
>【发起者:第零意识群(Zero-MindCollective)】
>【目标:回收散逸的情感能量,重建秩序宇宙】
“第零意识群?”胡意安念着这个名字,眉头越皱越紧,“听起来不像人类组织。”
“它不是。”沈清瑶调出一段解密录音。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缓缓响起:
>“情感是熵增之源,记忆是混乱之根。个体意识的觉醒终将导致系统崩溃。因此,必须将其剥离、编码、储存,并用于喂养主意识体。‘楚云璃’系列实验体,即为此目的而生??作为情感载体,穿越诸界,收集数据,最终回归本源。”
楚云梨听得浑身发冷。
“所以……我们不是被选中去完成任务。”她低声说,“我们是被设计出来‘产出生’的工具?像……像蜂巢里的工蜂?”
“更准确地说,是‘情感农场’中的作物。”沈清瑶补充,“每一个世界的‘楚云璃’,都在经历痛苦、失去、挣扎、爱与背叛??这些强烈的情绪波动会产生高纯度的情感能量,被系统暗中吸收,用以维持那个‘第零意识群’的存在。”
林昭猛地攥紧拳头:“也就是说,我们的悲伤、眼泪、心动、绝望……全都被偷走了?”
“不止是偷走。”胡意安指着屏幕上的一条曲线,“看这个。每次任务失败,尤其是当‘楚云璃’产生深度共情或自我牺牲行为时,能量峰值都会暴涨。系统最喜欢‘悲剧英雄’型结局??越是悲壮的死亡,产出越高。”
楚云梨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那封信……X-7世界的小璃说,如果她不完成最后一步,整个时间线会坍缩……难道这是真的?还是系统的谎言?”
沈清瑶沉默良久,才开口:“都有可能。系统确实有能力制造局部时间崩塌,但更多时候,它只是利用恐惧操控实验体继续服从。就像牧羊人挥舞鞭子,其实并不想真的打死羊,只是让它乖乖回圈。”
风再次吹起帕子,那只绣着星的飞鸟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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