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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孟芊（第1页）

又一次，孟芊做起了那个梦，

在热闹的集市上，还是小女孩儿的她穿着喜庆的红色棉袄，浑身上下严实得像是个小圆球，她拉着母亲的手，瞪着大大的眼睛，声音稚嫩而清脆，“妈妈，我想吃糖葫芦！”

“好呀，不过钱都在你爸爸身上，让爸爸给你买吧。”女人轻倚着丈夫的手臂，眼神里是平淡而惬意的幸福。

“那小芊想吃山楂的还是水果的呢？”男人微笑着说道，“记得给你妈妈也选一串哦。”

“哎呀，我都多大了，还吃什么糖葫芦。”女人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丈夫，语气嗔怪，

“谁说大人就不能吃糖葫芦的？”男人一瞪眼，“我记得咱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你可喜欢吃甜的了，每次去见你都要带杯全糖的奶茶，最好还得是香芋味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们结婚了，你就不怕我吃太多甜的变成个大胖子？”

“没关系，你再胖我都喜欢。”

女人便不再说话，只是仰着脸，眼睛弯弯，身子更多的倚向丈夫。在喧嚣的人群中，这是独属于他们这个家庭的幸福......

那段日子，是孟芊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时光，以至于哪怕是在梦中，她也跟着嘴角微微弯起。

然而，这段美好的时光是如此短暂，甚至让后来的孟芊常常怀疑，这样幸福的记忆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父亲还没有接触毒品，与母亲感情恩爱的仿佛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没有辱骂，没有暴力，没有东西摔碎的声音，没有自己的哭喊，没有父亲的怒吼；

母亲不会总是红着眼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自己不用每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独自上学回家，时常羡慕的偷偷看向那些跟着父母一起的孩子，还要被一些人嘲笑欺负...

还是说，那些幸福的过往都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她的人生，其实满是灰暗和压抑......

“钱呢？！老子的钱呢？！”男人瞪着充血的双眼，额上青筋凸起，表情狰狞的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再没有半分从前的温良，“妈的，老子昨天还看见柜子里有一万多，怎么现在就只剩下三百了？！”

他把钱胡乱塞进兜里，又一把揪住旁边噤若寒蝉的母亲，拽着衣领怼脸怒吼道，

“说！是不是你这个败家娘们拿了老子的钱？！*你马的，肯定是你！家里除了我就只有你这个骚表子清楚钱放在哪儿，快把钱给我！”

母亲缩着瘦小的身子，不敢看父亲，低着头语气卑微恳求，“新荣，别，别再去碰那东西了好么？我求你了，卖房子和车的钱都快让你花完了，家里真的就只剩这点钱了，还要交房租和小芊的学费，我求你了。”

“臭娘们你说什么？什么叫让我花完了？”男人勃然大怒，不由分说给了母亲小腹狠狠一拳，疼的母亲躬起了身，接着便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吃喝拉撒不花钱么？嗯？你穿的住的不花钱么？都让我花完了？房子车子都是老子挣钱买的，老子花自己的钱怎么了？你管得着么？...”

“*你马的，你现在还敢顶嘴了是吧？你别忘了你他妈可是净身嫁过来的，你那死鬼爹妈眼里只有你那弟弟，嫁妆一分都没有，老子的彩礼还都被拿去给你那弟弟留着买房子去了...”

“还敢偷偷藏我的钱，让你藏！让你藏！”

母亲蜷缩在地上，用手护着头呜咽哀嚎。

“爸爸！你别再打妈妈了！好不好，小芊求求你了。”

小女孩站在门帘外，抱着一只灰扑扑的玩偶小熊——那是男人多年前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不知所措又无能为力的哭喊着。

“你个小贱人，都敢管你老子的事情了是吧？”男人不耐烦的扭头看了女儿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小女孩被吓得一哆嗦，玩偶小熊也掉到了地上，但见父亲又开始殴打母亲，便还是抹了抹眼，鼓起勇气，小心的上前抱住了父亲的腿想要制止，“爸爸，求求你...”

只是话还没说完，男人便踹出一脚将女儿踢飞，“我让你滚！”

......

晚上，母亲浑身淤青的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男人终于还是找到了家里最后剩下的一点儿钱，拿着去买‘药’了。

小女孩捂着肚子，趴在母亲旁边，小声道，“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就我们俩，我以后会挣钱养你的。”

母亲嘴唇嗫嚅了几下，扭过头看向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发，勉强的笑了笑，“小芊乖，你爸爸以前对我们很好很好的，会给我买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衣服，请我看电影...

他现在只是一时糊涂，染上了不该碰的东西，等他醒悟过来了，咱们一家三口就还会像以前那样幸福的。”

“日子啊，就像窗外的月亮，总有一天会圆的。”女人最后望着窗户外的夜空，不知道是对孩子，还是对她自己这样呢喃道——尽管那一夜，其实没有月亮。

以前的孟芊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死活不愿意离开父亲那个人渣，直到很后来很后来，她了解了母亲的身世，那是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畸形家庭，母亲从小便像是个佣人一般生活在那里，需要小心翼翼的注意家里所有人的脸色，

是父亲的出现，给了她从不曾体会过的关爱和重视，仿佛一束光照进了她的生活，并且未触碰毒品前的父亲，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好男人。从此让母亲沉沦其中，哪怕被父亲打的遍体鳞伤，只要之后父亲稍微哄一哄，再做个没什么用的保证，母亲便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原谅他。

母亲她，其实从不曾有过自己独立的价值和认知，她必须要依附什么才能够生存下去，哪怕这种依附换来的只有轻蔑与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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