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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波士顿郊外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枝桠。
贝尔蒙特区那栋气派的议员宅邸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轮廓,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透出灯光,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在距离宅邸约五百米外的一处隐蔽树丛里,赵振国、安德森以及刘和平如同蛰伏的猎豹,静静地等待着信号。
安德森则紧张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刘和平则如同磐石,冷静地检查着设备和观察着宅邸方向的动静。
冬至后的第七天,第一场春雨落了下来。雨水打在纪念馆的瓦檐上,顺着屋角滴成一线银珠,落在那株新生的白花幼苗旁。泥土吸饱了水,微微鼓起,像是大地在呼吸。念灯蹲在那里,用手指轻轻拨开湿泥,查看根须是否安好。她的指尖沾着黑土,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草屑,却笑得像个孩子。
“它会活的。”沈秋兰站在门廊下,手里捧着一碗热姜汤,“你娘小时候也这样,总爱蹲在院子里看种子发芽。她说,只要根还在,就不是死。”
念灯接过碗,吹了口气,抿了一口。辛辣顺着喉咙烧下去,暖意从胃里升起来。她抬头望着奶奶,忽然问:“您说,她们真的走了吗?”
沈秋兰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屋内那盏油灯。火苗正微微摇曳,在墙上投出三道影子??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一个穿红棉袄的母亲,还有一个拄拐的老妇人。她们依旧并肩站着,仿佛从未离开。
“走?”老人轻声说,“哪有真走的人。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守着我们罢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老周披着雨衣,怀里抱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快步走来。他的裤脚全湿了,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接上了!”他一把推开屋门,声音都在抖,“西南边境那个废弃广播站,信号通了!不只是它,青海、内蒙、云南……全国二十七个偏远站点同时响应!它们原本早就断电报废,可就在刚才,自动启动了!”
念灯猛地站起身,姜汤洒了一地。“谁启动的?”
“没人。”老周喘着气,“是它自己醒的。就像……就像那些机器还记得该怎么哭。”
屋内的记忆塔忽然发出一声低鸣,水晶表面泛起涟漪般的光晕。念灯快步走过去,将手掌贴在塔身。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1975年夏,南方小镇。一名小学教师在课堂上教孩子们唱《月儿高》,突然停住,泪流满面。她说:“我女儿也是这么唱的,可她被带走了,连骨灰都没留下。”
??1993年秋,北方工厂宿舍。一对夫妻深夜争吵,丈夫摔门而出。第二天,妻子发现他倒在雪地里,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2010年春,城市医院ICU外。一位老人临终前反复念叨:“对不起……我不该听他们的话,把孩子的名字改了……她叫小禾啊……”
这些记忆,从未被记录,从未被承认,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收集,藏在人类最深的梦里。而现在,它们正在苏醒。
“不是我们在唤醒别人。”念灯睁开眼,声音轻却坚定,“是我们终于听见了他们的哭声。”
老中医这时也到了,肩上搭着药箱,手里拿着一封泛黄的信。那是从孤儿院遗址挖出的主控机中唯一能读取的纸质备份。
“名单不止八千。”他展开信纸,字迹已模糊,“这只是第一批。真正的实验,从五十年代就开始了。他们称之为‘清心工程’??清除一切可能导致社会动荡的情感杂质。悲伤、愤怒、思念、悔恨……都被定义为‘精神污染’。”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而你们家,三代女人,都是他们最想抹去的‘错误样本’。”
屋外雨势渐大,雷声滚滚而来。一道闪电劈过天际,照亮了纪念馆斑驳的墙壁。就在那一瞬,所有人同时听见了??风中传来歌声,很轻,很远,是那首童谣,但这次,不止一个声音。
>“月儿高,挂树梢,娘亲不来我不跑……”
成百上千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整片大地在低语。有些走调,有些嘶哑,有些带着哭腔,却都执着地唱着同一句。
念灯冲出屋子,站在雨中仰头望去。她看见,雨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每一滴雨珠都在接近她头顶时微微偏转,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护着她。更诡异的是,那些雨滴在空中划出的轨迹,竟组成了一个个微小的同心圆??和当年牧童在雪地上画的一模一样。
“他们在回应。”老中医走到她身边,声音颤抖,“那些被带走的孩子,那些被改名换姓的人,那些被迫忘记母亲的人……他们的心跳,正通过雨水传递信号。”
就在此时,地下指挥中心的警报骤然响起。
老周狂奔而去,几分钟后冲回来,脸色惨白:“不好了!‘零之匣’残余势力启动了‘终焉协议’??他们要引爆所有遗留的情感抑制芯片,制造一场全国范围的‘意识清洗’!凡是体内植入过净化系统的成年人,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失去全部情绪记忆,变成……空壳。”
“什么时候开始?”念灯问。
“今晚午夜。”
屋内一片死寂。这意味着,超过三百万曾接受过“心理优化”的普通人,将在一夜之间忘记痛、忘记爱、忘记哭泣的理由。
念灯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念归的身影??她在雪夜里跋涉千里,只为听一句童谣;她抱着破旧录音机,一遍遍播放女儿小时候的笑声;她在临终前最后一刻,仍努力睁着眼,仿佛怕一闭眼,就会错过什么。
“他们怕的不是反抗。”她忽然开口,“是记得。所以他们要用毁灭来掩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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